冰晶榻上的寒氣裹挾着萊昂納德沙啞的尾音,在穹頂盤旋成暗紫色霧靄。
艾麗婭繡着月桂紋的袖口微微顫抖,懷中的露娜突然伸出藕節般的小手,精準按在魔法賬簿某處沾染玫瑰香粉的蛇紋上。
"這是緋霧巷調香師特製的鳶尾凝露。"茜絲突然出聲,指尖凝出冰棱刺破那抹粉痕,"去年仲夏夜宴,城主府獻給夫人的生辰禮里摻了同樣的香氣。"
萊昂納德枯槁的面容驟然扭曲,權杖碎片在他掌心割出蜿蜒血痕。
露娜忽然咯咯笑着將蛇鱗貼向胎記,星圖投影中赫然浮現出外室別院雕花門廊——纏繞着與堡主權杖同源的噬魂藤蔓。
"十二年前你為我種下的月光玫瑰......"艾麗婭踉蹌後退半步,袖中飄落的乾枯花瓣在觸及冰晶榻時驟然綻放,花蕊里竟滲出與蛇鱗如出一轍的暗綠毒液。
她猛然扯斷頸間月光石項鍊,那些曾見證誓約的寶石墜地即成灰燼。
閣樓突然傳來水晶坩堝炸裂的清響。
大哥杵着新生的星紋木杖破門而入,杖頭鑲嵌的破魔石正與露娜胎記共鳴。"多虧小妹的星軌陣法。"他揮杖劃開虛空,曾被反噬腐蝕的右腿此刻纏繞着流螢般的治癒咒文,"昨夜占星台殘卷自動補全了噬魂草淨化術。"
萊昂納德突然暴起,權杖殘片化作劇毒藤蔓纏向露娜。
嬰兒突然發出清越如銀鈴的啼哭,胎記中迸發的星輝竟將毒藤鍛造成純銀鎖鏈,反而將堡主釘回冰榻。
整座城堡的地基開始震顫,初代堡主雕像的眼眶中淌下血淚。
"原來誓約之棺認的是星軌血脈。"三哥的聲音從迴廊傳來。
他捧着泛黃的手札闖入,衣袖沾滿百年塵灰,"地宮第七密室里的棺槨......正在吞噬噬魂草根須。"
艾麗婭的翡翠發冠應聲碎裂,但她將露娜舉得更高了些。
星圖籠罩下,眾人清晰看見萊昂納德心口蔓延出暗紅絲線,另一端竟穿透城堡外牆消失在夜色中。
二哥的玄色斗篷恰在此時被夜風掀起,露出內側繡着的、與神秘絲線相同紋路的家徽。
"明日破曉前,我要看到商會清算書。"艾麗婭最後瞥了一眼冰晶榻上抽搐的丈夫,轉身時裙擺凍結了所有翻湧的毒霧。
茜絲默契地彈指揮出冰階,載着眾人升至懸浮露台。
月光下,大哥的木杖在地面勾畫出流動的星軌。
三哥突然指着二哥腰間的契約捲軸驚呼:"這上面怎麼有噬魂草汁液淬鍊的印章?」露娜突然伸手去抓捲軸邊緣,嬰兒柔軟的指尖觸碰到某處破損時,整個捲軸突然自動展開成星空幕布——映出二哥摯友與噬魂草商人密談的虛影。
城堡西翼突然傳來夜梟集體撞向琉璃窗的聲響,二哥踉蹌着扶住露台欄杆,契約捲軸上的星空正將他袖口的家徽紋路緩緩轉成銀藍色。
露娜咿呀着去夠那些碎裂的月光石,卻在觸碰到二哥衣擺的瞬間,令所有碎片凝聚成初代堡主的蛇形戒指。
二哥的指尖在契約捲軸上微微發顫,星空幕布中的虛影正將十年前那個雨夜的場景復現得纖毫畢現——他的摯友科林舉着琥珀酒杯,杯底暗刻的噬魂草紋路在月光下泛着磷光。
"當時你說這是喚醒契約之靈的聖水。"二哥的玄色斗篷無風自動,袖口銀線繡着的荊棘紋突然活過來般纏住捲軸。
露娜咿呀着抓住他顫抖的尾指,嬰兒掌心胎記迸發的星輝竟將契約捲軸上的文字重組成蝌蚪狀的遠古符文。
三哥突然將手札拍在冰晶欄杆上,百年塵灰簌簌落進星軌:"看這裡!
初代堡主的手記說真正的契約師要用月見草汁液淬鍊印章。"他指尖凝聚的魔法光球照亮手札某處被蟲蛀的段落,"而噬魂草汁液淬鍊的印章,只會讓簽訂契約者逐漸淪為施咒者的傀儡。"
露娜忽然發出急促的啼哭,藕節似的小腿蹬開了襁褓。
那些懸浮的星空符文突然聚合成鏡面,映出科林此刻正在緋霧巷與噬魂草商人交易的場景——他斗篷內側赫然繡着與萊昂納德心口暗紅絲線相同的紋路。
"原來從十歲那年你送我魔法懷表開始......"二哥的契約筆突然自動飛出,在虛空中勾勒出精密的時間法陣。
當年科林贈送的懷表零件在星輝中重新組裝,錶盤背面竟浮現出微型噬魂草培育陣——這正是導致他魔力滯澀的根源。
露娜的胎記突然與大哥杖頭的破魔石產生共鳴,嬰兒周身漾開的銀色波紋讓契約捲軸上的傀儡印記寸寸崩解。
二哥悶哼一聲捂住心口,暗紫色的契約鎖鏈從他七竅中抽離,在觸碰到星軌的瞬間化作晶瑩的紫水晶碎末。
"小妹......"二哥單膝跪地將額頭抵在露娜襁褓上,玄色斗篷內側的荊棘紋路正蛻變成纏繞星月的銀藤,"你救贖的不只是我的魔法,更是我錯付的十二年光陰。"他摘下頸間佩戴的懷表殘片,任由其墜入露台下的星輝漩渦。
三哥突然將手札翻到封印着魔法火漆的那頁,指尖凝聚的冰霜元素竟自動轉成熾熱的流火:"原來我的元素親和力根本不存在問題!"他震驚地看着掌心跳動的三色火焰,那些被初代手札誤導的修煉禁忌在星軌映照下顯出偽造的痕跡。
露娜揮舞着小手抓住三哥的袖扣,鎏金的紐扣突然化作迷你星象儀投射出修煉圖譜。
大哥用木杖輕點虛空:"這才是家族傳承的《星火同源訣》真本——你之前練的殘卷被人篡改了關鍵咒文。"
三哥的瞳孔因激動泛起金芒,他顫抖着觸摸懸浮的古老文字。
當指尖觸及"焰心通明"的咒文時,整條手臂都燃起純淨的蒼藍色火焰。
那些困擾他多年的元素暴動突然溫順如幼獸,在星軌牽引下凝聚成環繞周身的護體靈焰。
"原來真正的天賦是元素平衡!"三哥的魔法袍獵獵作響,百年塵灰在烈焰中重組成初代堡主的修煉心得。
他忽然朝着東方單膝跪地,對着初升的晨光立下魔法誓言:"以星軌為證,我必重振契約師榮光。"
茜絲默默將天鵝絨披風裹在艾麗婭肩頭。
堡主夫人翡翠色的瞳孔倒映着漫天星輝,指尖無意識摩挲着露娜襁褓上殘存的月光石碎屑。
當最後一塊寶石塵埃被夜風吹散時,她忽然輕聲問道:"茜絲,我是不是早在十二年前就該察覺?"
"夫人您看。"侍女指尖凝聚的冰晶開出月光玫瑰,花瓣上跳動着與露娜胎記同源的星芒,"真正的誓言不會消亡,只會等待恰當的時機涅槃。"她小心梳理着艾麗婭散落的銀髮,將染血的髮飾悄悄換成用星輝編織的藤蔓花環。
城堡地基突然傳來沉悶的轟鳴,誓約之棺吞噬噬魂草根須的進度在星軌中顯現為金色刻度。
艾麗婭忽然將露娜舉到眼前,嬰兒澄澈的瞳孔中流轉着古老的星圖:"傳令下去,明日召開星辰議會。
所有懸掛噬魂草紋章的家族圖騰......"她話音未落,晨光突然刺破東方的霧靄。
就在第一縷陽光觸及城堡尖頂的瞬間,西翼塔樓傳來水晶風鈴的異動。
盧修斯站在藏書閣的菱形窗前,指尖還殘留着昨夜占星儀器的餘溫。
他望着懸浮露台上逐漸消散的星軌,突然注意到自己手背浮現出與誓約之棺相同的金色紋路——這分明是初代堡主預言中"變革者"的印記。
晨風捲起他未合攏的古老典籍,泛黃的書頁正停在某段被血漬模糊的預言:"當星軌血脈喚醒誓約之棺,暗影中的觀察者將看見......"後半截文字恰好被窗外掠過的魔法信使遮擋,那信使羽翼上閃爍的,正是萊昂納德心口暗紅絲線的顏色。
晨光為城堡尖頂鍍上金邊時,盧修斯手背的金色紋路突然灼燒起來。
他下意識將掌心覆在藏書閣的菱形窗上,古老的琉璃竟自動熔化成液態,又在星輝中凝結成微型星象儀。
透過這滴顫動的魔法造物,他看見艾麗婭抱着露娜穿過晨霧的身影——嬰兒襁褓中漏出的銀光正與誓約之棺的金色刻度遙相呼應。
"三公子。"茜絲的聲音突然從旋轉樓梯傳來,她發間的星輝藤蔓花環正在褪去冰霜質感,"夫人請您到契約之廳核對歷代商會賬目。"侍女指尖彈出一枚冰晶,其中封存着露娜胎記拓印的星圖,"小小姐特意留了這個。"
盧修斯接住冰晶的剎那,手背紋路突然投影出初代堡主執筆書寫預言的虛影。
他注意到羊皮卷邊緣的暗紋竟與魔法信使羽翼的紋路完全相反,就像鏡面倒影般相互排斥。
當他想湊近細看時,冰晶中的星圖突然開始分解重組,化作十二年前萊昂納德在誓約之棺前埋下噬魂草種子的畫面。
契約之廳內,艾麗婭正將露娜放在初代契約師的水晶顱骨上。
嬰兒的胎記觸碰到顱骨額間的凹槽時,整座大廳的地磚突然翻轉成浩瀚星圖。
二哥腰間的契約捲軸自動懸浮展開,那些曾被噬魂草污染的條款在星光照耀下,竟顯露出隱藏的賠償條例——若契約師遭逢不測,噬魂草商人需賠付十倍月光玫瑰。
"難怪父親當年突然擴建東翼花房。"大哥的星紋木杖輕點虛空,杖頭的破魔石正將星圖投射成三維賬冊。
眾人清晰看見萊昂納德掌權後,所有涉及月光玫瑰的貿易路線都刻意避開了緋霧巷,"原來噬魂草培育需要月光玫瑰的晨露作為中和劑。"
露娜突然發出軟糯的哼鳴,小手抓住漂浮的星輝絲線輕輕扯動。
整本魔法賬簿突然簌簌翻動,最終停在被血漬浸染的某一頁——這裡詳細記載着萊昂納德挪用家族儲備金,在外室別院地下培育噬魂草母株的支出明細。
"用我的生辰禮做掩護......"艾麗婭翡翠色的瞳孔漫起冰霧,她指尖撫過賬簿上熟悉的月桂花紋。
當年萊昂納德送她的鎏金羽毛筆突然從筆筒飛出,在星圖中自動書寫起來,墨跡竟是初代堡主封印在棺槨中的古老咒文。
三哥突然伸手截住羽毛筆,他周身的護體靈焰在觸碰到筆尖時分裂成七種元素精靈。"這才是真正的《星火同源訣》應用!"他驚喜地看着精靈們抱着墨跡跳起獻祭之舞,被篡改的賬目數字在火焰中重組成正確的數額,"小妹的星軌之力能喚醒所有被封印的真相。"
盧修斯就在這時踏入星圖範圍,手背的變革者印記突然與露娜的胎記產生共鳴。
懸浮的星輝絲線驟然收緊,將魔法信使羽翼的紋路與預言捲軸的暗紋編織成發光的鎖鏈。
當鎖鏈兩端分別扣住露娜的襁褓和誓約之棺的投影時,整座城堡突然響起十二聲鐘鳴——這是星辰議會提前召開的徵兆。
地宮深處,被銀鏈禁錮的萊昂納德突然睜開猩紅的雙眼。
噬魂草母株的根須穿透冰晶榻扎進他的脊椎,暗紅絲線在皮膚下遊走成詭異符咒。
當晨光透過氣窗斜照在他抽搐的指尖時,那些枯萎的月光玫瑰突然重新綻放,只是這次花蕊中滲出的是泛着金光的毒液。
"時候......到了......"他破碎的呢喃驚醒了沉睡的噬魂藤,藤蔓順着地磚縫隙爬向城堡最隱秘的祭壇。
那裡矗立着被星軌之力暫時封印的魔法神像,神像掌心托着的預言水晶球內部,正有暗紅色霧氣在緩慢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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