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和傑克的爭論越來越激烈,聲音大到整條街都能聽見,吸引了不少路過的行人側目。有人停下腳步,好奇地看著這兩個男人像是酒吧裡的醉漢一樣吼來吼去,有人則是加快腳步,像是害怕被這場莫名其妙的爭論波及。
「你他媽的就是不願意相信世界真的有可能改變,對吧?」卡特怒瞪著傑克,手上的酒瓶晃了一下,差點把啤酒灑在自己鞋上,「你寧可坐在這裡發牢騷,抱怨政府,抱怨體制,卻連伸出手去抓住機會的勇氣都沒有!」
「操你的『機會』,」傑克冷笑,語氣充滿嘲諷,「你以為這是什麼?一個英雄崛起的故事?現實不是電影,卡特!你覺得你現在站在哪裡?這裡是爛透的街角酒吧,不是什麼他媽的國會大廳!你只是個退伍軍人,他們會利用你,然後把你一腳踢開,就像政府當初對你做的那樣!」
「他們不會那樣做!」卡特吼了回去,額頭的青筋微微暴起,臉上的怒火幾乎要燒起來,「雷恩和那些政客不一樣,他是真的——」
「操,『真的』?」傑克用力地翻了個白眼,「這詞我聽得快吐了,‘真的’?‘真的’?他要是真的,他怎麼沒去前線?他怎麼沒在戰壕裡吃過爛掉的罐頭?別他媽跟我講‘真的’,卡特,你只是他用來煽動那些底層人的棋子,等你沒利用價值了,你看看他還會不會記得你的名字!」
「你根本不懂——」
「我他媽的比誰都懂!」
兩人幾乎已經貼在彼此的臉上,像是兩頭暴怒的公牛,下一秒就要衝撞起來。
馬爾科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這一切,沒有說話,也沒有試圖調停——他知道這時候插嘴沒有意義,這兩個混蛋只會繼續吼更大聲。
但就在這時,躺在角落裡的湯米,突然站了起來。
這動作出乎所有人意料,因為湯米剛才還像一攤爛泥一樣癱在地上,手裡抱著一瓶不知道喝了多久的便宜酒,嘴裡喃喃自語著一些沒人聽得懂的胡話。
但現在,他竟然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擠進卡特和傑克之間,伸出雙手,把兩人強行分開。
「好了,夠了!」湯米的聲音又沙啞又含糊,帶著一股濃重的酒氣,「你們這些該死的機械昆蟲,還在爭什麼?」
卡特和傑克愣了一下,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同樣的疑惑。
「……什麼昆蟲?」傑克皺起眉頭,眼神像是在看一個瘋子。
「機械昆蟲啊!」湯米睜大酒紅色的雙眼,語氣一本正經,彷彿他剛剛揭露了一個宇宙真理,「你們沒發現嗎?他們早就來了!政府、軍隊、他媽的議員,全都是他們的傀儡!我們現在活的世界只是他們的養殖場,等時機成熟,他們就會打開地底的大門,讓那些巨大的、閃著紅燈的機械昆蟲從地下爬出來,吞噬我們的血肉!」
「……」
沉默。
卡特、傑克、馬爾科,甚至連路過的行人都停下腳步,滿臉困惑地看著這個剛剛還爛醉如泥,現在卻像個末日先知的男人。
「我操……」傑克揉了揉鼻樑,像是被湯米的話震懾到忘記怎麼反駁,「湯米,你到底在說什麼狗屁?」
「這不是狗屁,這是事實!」湯米揮舞著手臂,語氣變得更焦急,「他們在我們的骨頭裡埋了天線,你知道嗎?每當你感覺到耳鳴的時候,那是他們在調整訊號,準備發動最終的控制!」
馬爾科低下頭,悶悶地喝了一口酒,終於忍不住笑了一聲。
「好了,湯米,閉嘴吧,」他搖搖頭,語氣懶洋洋地說,「你他媽的酒喝太多了。」
但湯米卻毫不理會,他瞪大雙眼,低聲說:「你們以為我在開玩笑?但有一天,當你們聽見天空裂開的聲音時,你們會明白的……」
說完,他又像是某種電力突然被抽光的機器,晃了晃身體,然後「砰!」地一聲,直接倒回了地上,繼續爛醉不起。
卡特和傑克對視了一眼,剛剛的怒火已經被這場毫無道理的插曲澆熄了大半。
「……你知道嗎?」卡特歎了口氣,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我他媽的突然不想吵了。」
「同感,」傑克撇了撇嘴,然後舉起酒瓶,對著湯米的方向晃了晃,「敬我們的機械昆蟲。」
「操你的。」卡特沒好氣地回了一句,但還是碰了碰傑克的瓶子,就像是某種無聲的和解。
三人一路無話,各自喝著酒,這樣的沉默對他們來說再自然不過。
這就是他們的日常,自從被迫退役後,他們就這樣消磨時間,一瓶酒接著一瓶酒,坐在這間破舊酒吧的門口,看著城市運轉,卻與這座城市無關。
他們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或者說,這是他們唯一能負擔得起的消遣。
當他們沒錢買酒時,就會打牌。
在酒吧門口,永遠不缺賭客。無論什麼時候,總會有人醉醺醺地拿著幾張皺巴巴的鈔票,想要碰碰運氣,夢想著用最後一點積蓄翻身。
這時候,他們就會開始賭局。
規則很簡單,輸贏也很隨機——至少,對於那些不知情的傻瓜來說。
三人心照不宣地分工,有人負責發牌,有人負責牽制賭客的注意力,有人則動手換牌、藏牌,或者偷偷交換眼神,決定誰該贏,誰該輸。
他們的目標不是一次性贏光所有人,那樣太蠢,風險也太高。真正的騙局,永遠不會讓獵物發現自己正在被獵殺。
所以,他們總是「剛好」輸掉幾輪,讓那些酒鬼們產生錯覺,覺得這是一場公平的遊戲。然後,當氣氛剛剛好,當賭局的籌碼開始變大,他們才會開始動手。
賭資平均地落入三人口袋,沒有人獨吞,沒有人過於貪婪,因為這是遊戲能長久運作的關鍵——他們營造出一種「風水輪流轉」的假象。
有時候,某個倒霉的賭客會開始懷疑,但馬爾科總是能用幾句刻薄的冷笑讓對方閉嘴;如果還是不行,傑克會故意輸一把,把一點錢送回去,好讓那些傻瓜們覺得自己仍然有機會翻本。
卡特則是最安靜的那個,他總是沉著臉,像個沒有情緒的旁觀者,但當他出手時,永遠精準無比,讓人找不到一絲破綻。
到了最後,賭客們喝得差不多了,錢輸得差不多了,賭局也該散了。
然後,他們拿著那幾張來之不易的鈔票,走進酒吧,再買幾瓶酒,繼續坐在門口,喝光這些不乾不淨的錢,讓它們消失在啤酒泡沫之中。
這就是他們的生活,一場永無止境的、無可奈何的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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