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書動作俐落,幾乎沒有一絲遲疑地轉身走向辦公桌旁的儲物櫃,拉開抽屜,取出了一套競選背心和一頂鴨舌帽,然後輕輕地將它們遞給卡特。
卡特低頭看向手中的衣物,指尖無意識地撫過布料的表面,這是一件標準的競選服裝,材質不算昂貴,但做工相當精細。背心的深藍色布料上印著雷恩的名字,字體剛毅而清晰,下方則是一句簡單卻極具感染力的標語——
「讓明天更好。」
帽子則與背心採用同樣的設計,純白的布料上繡著醒目的藍色字樣,簡單、直接,像是一種無需多言的政治承諾。
卡特握著這套競選服,一時間竟有些恍惚。
這不過是一件衣服,一頂帽子,對許多人而言,只是個普通的競選宣傳品,甚至可能是一次性使用後就會被丟棄的物品,但對他而言,這卻像是一個象徵、一種轉變、一道分界線。
他從來不在意穿什麼,軍裝、保全制服、破舊的皮衣,這些東西對他而言只是身體上的包覆物,從來沒有代表過什麼。但這一次,他卻感覺到,這件衣服不僅僅是一塊布料,而是一種立場的宣示,一種選擇的表達。
這代表著,他不再是那個站在邊緣冷眼旁觀的退伍軍人,而是即將站上舞台,成為某個運動的一部分。
雷恩微笑著,語氣輕鬆,卻帶著不容拒絕的肯定:「穿上吧,卡特。這代表你現在是我們團隊的一員了。」
卡特看了他一眼,沒有多說話,但他沒有猶豫,順手將背心套上,然後把帽子戴上。帽子微微壓低,遮住了他額頭上幾條深深的皺紋,背心貼合他的身形,雖然有些陌生,但卻意外地合適。
雷恩的眼神閃過一抹滿意的神色,微微頷首,然後語氣一轉,變得更加正式:「卡特,我對你的計畫很簡單——你代表的是這個國家真正的底層人民,還有軍人的身份,這是你的優勢。」
他的語氣不像是在說服,而是像在陳述一個無可辯駁的事實。
他坐回椅子上,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交握在桌面上,眼神銳利:「我希望未來的每場競選活動、遊街,你都能和我們一起站在第一線。」
卡特微微皺眉,還沒說話,雷恩已經繼續說下去:「你不需要會演講,也不用說那些華而不實的政治語言。」他微微一笑,「只要站出來,說說你的故事就行了。」
這句話讓卡特沉默了幾秒鐘。
他過去的人生從來不屬於聚光燈,他習慣了做個被忽略的人,習慣了躲在陰影裡,讓自己與世界隔絕。但現在,雷恩要他站到人群面前,說出自己的故事。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的故事值得被聽見。
但……或許,他應該試試看。
他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地點了點頭。
「好,」他的聲音低沉但堅定,「我可以做到。」
他知道,這對他來說是一個巨大的轉變,但他不討厭這個改變,甚至,他內心某處還隱隱燃起了一股奇怪的興奮感——這或許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有機會發聲。
他坐直身體,將手中的筆記本翻開,翻到密密麻麻寫滿字的那一頁,手指輕敲紙面:「我已經整理出了一些我想提倡的權益,還有未來希望爭取到的東西。」
雷恩微微挑眉,伸手接過筆記本,低頭掃視了一眼。
上面寫著的內容條理清晰,涵蓋了退伍軍人的醫療補助、穩定就業機會、心理健康支持、對工人階級的保障,以及驅逐那些寄生社會的犯罪份子。
雷恩看完後,露出一抹讚許的笑容,輕輕點頭:「你做得很好,卡特,這些內容很有價值。」
他闔上筆記本,語氣穩定但帶著一絲現實的考量:「不過,現在我們必須先專注在競選上——這才是當務之急。」
他抬起頭,眼神誠懇:「但我保證,等我們贏下選戰,這些訴求,將會成為我施政方向的一部分。」
卡特的心微微一震。
這句話雖然沒有承諾什麼具體的東西,但雷恩的語氣是堅定的,充滿說服力的,他不像其他政客那樣只會給空頭支票,他的語氣讓人願意去相信他。
這是一種無形的力量,一種讓人忍不住想追隨的力量。
卡特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像是在下定某種決心,然後語氣篤定地說:
「那我們就先贏下這場選戰吧。」
沒過多久,晚上的造勢活動即將開始,競選總部內的氣氛開始變得更加緊張而熱絡。
秘書走進辦公室,微笑著對卡特點點頭:「卡特先生,雷恩先生需要稍作準備,請您先到外面等候。」
卡特愣了一下,但沒有多問什麼,他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背心,然後走出了辦公室。
一踏出門,他立刻感受到一股截然不同的氛圍。
整個競選總部人來人往,忙碌得像是一個即將啟動的大型機器。工作人員穿梭於各個角落,有人抬著大箱的宣傳品,有人站在角落緊張地背誦著演講稿,有人對著筆電狂敲鍵盤,確保活動直播設備沒有問題,還有人手持對講機,來回確認場地的準備狀況。
每個人都帶著一種明確的目標感,他們的步伐輕快,說話時眼裡閃爍著光,臉上帶著期待與興奮,像是即將參與一場改變世界的戰爭,卻毫無懷疑與迷茫。
這些人大多數年輕、有朝氣、滿懷希望,他們談論著政策、選票、社會改革,說話時眼神專注,像是對未來充滿信念的人。
而卡特,站在這一切之中,卻感到有些茫然。
他環顧四周,這裡的一切對他而言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這種「戰前準備」的感覺,他曾經經歷過無數次行動前的部署,所有人都有明確的任務,緊張卻充滿幹勁。
陌生的則是這些人的神情。
他們和他太不一樣了。
卡特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是個「懷抱希望」的人,至少,在踏進這裡之前,他的人生裡根本沒有「希望」這種東西。
他活過戰場的屠殺,活過政府的遺忘,活過城市的冷漠,活到現在,靠的不是希望,而是不甘心,靠的是「至少還沒死,就繼續撐著」的意志。
而這些年輕人,他們是怎麼能夠如此相信未來會更好的?
卡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競選背心,伸手摸了摸衣料,指尖輕輕摩挲著上面「讓明天更好」的標語,心裡有些複雜。
他並不是這些年輕人,他不覺得世界會變得更美好,但如果——如果他能讓世界少一點糟糕呢?
這樣的話,他的選擇,應該也算有意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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