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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卡特坐在黑色SUV的後座，靜靜地看著窗外的後台。
透過深色的車窗，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雷恩仍然被一群記者包圍著，他站在鎂光燈下，遊刃有餘地與媒體周旋，每一個問題都被他輕鬆地接住，再以完美的角度拋回去。
這場戰鬥，雷恩像是一名訓練有素的鬥士，將言語當成武器，將群眾當成戰場，每一次的回答，都是為了鋪陳下一次的攻勢。
而卡特，則被隔絕在這場戰鬥之外。
SUV內，秘書坐在他旁邊，神情興奮，語速飛快地說著什麼，手上拿著一台平板，螢幕上滿是民調曲線和統計數據。
「卡特，你知道嗎？今天的活動結束後，我們的即時民調上升了至少五個百分點！」秘書的語氣幾乎帶著一絲狂喜，「這還只是剛開始，網路上已經炸開了，新聞轉載量驚人，評論區裡全是支持的聲音！」
她滑動著平板上的數據，繼續滔滔不絕地說：「我們的年輕選民支持度暴增，工人階級的響應度也提升了至少三成！這是我們這場選戰以來最強的一波增長！卡特，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這代表我們不只在打政治牌，而是在塑造一個新的敘事，一個真正能改變社會的故事！」
她越說越興奮，眉飛色舞地比劃著手勢，彷彿已經看見未來的勝利。
但卡特一句話都聽不進去。
他的視線依舊停留在窗外，看著那些圍繞著雷恩的記者、助理、競選顧問，還有那些依然在台下不願離去的支持者，心裡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
他做的對嗎？
他的故事真的有改變什麼嗎？還是……他只是被利用了？
從一開始，他就擔心這件事，他知道政治不是戰場，這裡沒有戰友，只有利益——但當他站上舞台的那一刻，當他看見台下那些眼神發亮、被他的話語深深打動的人們時，他真的覺得自己做了一點有意義的事。
他讓那些沉默的聲音被聽見了，他讓那些被遺忘的人被看見了，他讓這個社會開始討論他們的問題——這樣不好嗎？
如果結果是好的，那麼被利用，又算什麼？
卡特閉上眼睛，輕輕歎了口氣，他的內心矛盾得幾乎要將自己撕裂。
秘書還在講著民調數據，還在講著明天要怎麼繼續擴大這場話題的影響力，還在講著媒體的策略，但卡特已經聽不進去了。
SUV內，卡特還在思考著自己的處境，內心的矛盾與焦躁讓他幾乎忘記了周圍的一切。
突然，一陣敲擊聲打破了沉默——
「嗒、嗒、嗒。」
卡特猛然一回神，視線轉向車窗，透過深色的玻璃，他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車門外。
是凱莎。
她依舊戴著那副眼鏡，手裡抱著一疊文件，神色帶著一點尷尬，但眼裡閃爍著某種堅定的光。
「誰啊？」秘書皺起眉，語氣裡透著一絲不耐煩，伸手拉開車門。
車門一開，晚風立刻灌進車內，帶著廣場上尚未完全散去的歡呼聲與城市的喧囂。
凱莎站在門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後舉起手上的文件，「呃，不好意思打擾了，這些需要您簽名，雷恩先生說要盡快處理。」
秘書看了一眼資料，臉上的不耐煩稍微收斂了些，點點頭，伸手接過，開始翻閱起內容。
而此時，凱莎則安靜地站在一旁，等待著秘書簽字。
她的手輕輕地搭在文件上，手指不安地摩挲著紙張邊緣，她似乎很想說點什麼，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只是偶爾瞥向SUV裡的卡特。
卡特偷偷地看了她一眼。
她沒有穿競選背心，今天的打扮和早上差不多，但此刻站在車外的她，和上午相比，卻顯得更加……不一樣了。
她今天看過他的演講。
這個念頭讓卡特心裡莫名有些不自在，他下意識地移開視線，裝作若無其事地看向車窗外，卻沒想到，當他再次轉回目光時——
他們的眼神，竟然撞上了。
凱莎正好在看著他。
卡特愣住了一秒，而凱莎則微微一怔，接著，她突然笑了出來。
她的笑容依舊帶著那種帶點冒失、卻又讓人無法討厭的純粹感，語氣裡滿是真心的欣賞與驚喜：「卡特，你今天真的太棒了！」
她的聲音不大，但卻透著一種真誠，像是發自內心的讚賞，沒有任何政治意味，沒有任何虛偽的恭維，這讓卡特微微一震。
他沉默了一下，然後嘴角輕輕動了動，彷彿想說點什麼，但最終只是簡單地點了點頭，回應了一個微不可察的笑容。
這個夜晚，他收穫了太多掌聲，太多讚美，太多激情，但這句話，卻是唯一讓他感到有些不一樣的。
卡特沉默了一會兒，腦海裡還殘留著剛剛演講的回音，周圍的聲音、車內的空氣、秘書手上滑動的數據，都顯得有些遙遠。他下意識地清了清喉嚨，聲音帶著幾分不自在的生硬：「呃……你今天晚上是在負責什麼工作？」
他的語氣有些拘謹，甚至帶點兒不太自然的關心，像是對這種日常社交還不太熟練。
凱莎剛要開口，嘴唇微微張開，眼裡閃過一絲準備好的話語，然而她才剛發出第一個音節，秘書便毫不留情地打斷了她，語氣冷淡且果斷：「她是機動組的。」
秘書的聲音像是一把精準切割的刀，直接砍斷了這場對話的餘韻，沒有任何鋪墊，也沒有任何停頓。她迅速翻了翻手上的文件，眉頭微微皺起，語氣裡透著一絲不耐：「不過，這份文件應該是內勤負責的，根本不應該交給她來處理。」
她抬起頭，嘴角幾乎沒有任何情緒起伏，語氣依舊鋒利：「機動組的主管到底是怎麼回事？讓一個現場支援人員跑來處理行政文書，這根本是亂搞。」
卡特側頭看向秘書，她一直都是這樣的人，說話直白到毫無修飾，冷靜得像一台精密運轉的機器，效率至上，沒有耐心聽任何無關緊要的廢話。
但這次，卡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凱莎——
她的表情先是僵了一下，顯然沒想到自己會被這樣直接批評，但僅僅一秒鐘後，她的神情就變了。
她忽然笑了笑，那笑容帶著一種微妙的無奈，甚至有些自嘲，像是早已經習慣了這種荒謬的情況。
「嗯……說真的，我也覺得莫名其妙。」她攤了攤手，眼神裡帶著一絲調侃，嘴角微微揚起，語氣聽起來不像是在抱怨，更像是看透了一切的釋然。
卡特仔細地打量著她。
她的笑容和秘書的冷硬形成了一種鮮明的對比——一個像是對體制亂象早已見怪不怪的旁觀者，而另一個則是試圖讓一切秩序化的管理者。
她不像雷恩的競選團隊那些人，精密計算著每一步，每一句話，每一場活動的政治意義，也不像那些被體制困住的基層工作人員，滿腹怨氣卻無可奈何。
她只是單純地做著自己能做的事，然後笑著接受這個世界的荒謬，像是一場混亂劇場裡唯一還能笑出聲的演員。
卡特發現，這種輕鬆的態度讓他有些意外，甚至有點……羨慕。
他不自覺地多看了她一眼，這次的目光，不再只是禮貌性的掃視，而是帶著一點點試圖理解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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