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得比想像中還快,卡特已經逐漸適應了他的新生活。
每天早上,他依舊去保全公司報到,例行公事地巡視著那些對他而言毫無意義的大樓與監視器畫面,然後在下班後,便換上競選背心,踏進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雷恩的競選總部。
這裡比他原本的生活更充滿活力,也更有目的性。
他學會了如何處理簡單的選務工作,如何與支持者互動,甚至開始習慣面對那些不懷好意的記者和批評聲音。他發現,自己竟然能夠在這場政治戰爭中生存下來,甚至還挺擅長的。
而最重要的是,他和凱莎的關係也在這段時間裡漸漸升溫。
他們之間的對話已經不再只是偶爾的閒聊,而是變得更加自然,甚至帶著一點曖昧的默契。
有時候,當卡特忙完手上的事,回頭望向辦公室的另一角時,總會發現凱莎已經站在那裡,抱著文件,一邊整理著,一邊不經意地抬頭看他一眼,然後露出一個狡黠的微笑。
有時候,他們會一起待到很晚,在空蕩蕩的競選總部裡聊著無關緊要的話題,直到彼此都發現時間不早了,才帶著一點捨不得的笑意道別。
這樣的生活,對卡特而言,是他過去從未想過的平靜與滿足。
但這場選戰還遠遠沒有結束——
今天,又是一個競選遊街的日子。
車隊緩緩駛上街頭,整座城市的某些區域已經擠滿了人,支持者揮舞著旗幟,高喊著雷恩的名字,旁邊則夾雜著一些反對者的抗議聲,但現場的氣氛依舊被熱情的浪潮壓過。
這一次,卡特和雷恩坐在同一輛黑色SUV裡。
雷恩站在車上,熟練地向選民們揮手,臉上掛著那種恰到好處、讓人感到可靠而真誠的微笑,他的動作流暢而自信,彷彿天生就是為這個舞台而生的。
卡特站在他的身旁,最初還有些不習慣,但幾次活動下來,他已經能夠自然地模仿雷恩的節奏,向街道兩側的人們點頭、招手、露出恰當的微笑。
當他的目光掃過人群,他再次看到了那些和他一樣,曾經被社會遺忘的人們——工人、退伍軍人、年輕人、無業者……他們舉著標語,滿懷希望地看著這場運動。
街道上的氣氛熱烈得幾乎沸騰,上百名支持者圍繞著競選車隊,歡呼聲此起彼落,旗幟在空中揮舞,標語牌高高舉起,擋住了兩側的建築與車輛,彷彿整座城市都被這場政治熱潮吞沒。
雷恩站在SUV的頂部,手裡拿著大聲公,聲音激昂,侃侃而談著自己的願景與承諾。
「朋友們!我們正在見證歷史!我們要奪回這座城市,讓它屬於真正的人民,而不是那些貪婪的政客和冷漠的財團!」
人群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與歡呼,口號聲震耳欲聾,如同海浪般一陣一陣地襲來。
然而,與以往不同的是,站在雷恩身旁的卡特,今天感受到了一絲異樣。
他站在車上,習慣性地掃視著人群,向四周點頭、揮手,臉上帶著標準的競選微笑,但他的內心卻浮現出一股難以言喻的不安。
那是一種本能,一種在戰場上磨練出來的直覺,一種嗅到死亡的預感。
有什麼不對勁。
他的眉頭微微皺起,視線在群眾中快速掠過。
所有人都在歡呼,所有人都在高喊雷恩的名字,所有人都在揮舞著旗幟,但……某個角落裡,有些人沒有動。
太安靜了。
在這樣沸騰的場面裡,某些人的沉默顯得異常刺眼。
卡特的目光鎖定了幾個可疑的身影——他們沒有跟著歡呼,沒有舉起標語,甚至沒有任何表情,只是低著頭,雙手插在口袋裡,靜靜地站在人群裡,像是與這場狂熱隔絕開來。
他們不像是來支持雷恩的,更不像是一般的抗議者。
那是一種讓卡特心裡警鈴大作的靜止。
他感覺到自己的手指微微收緊,肌肉不由自主地繃起,呼吸變得比剛剛更深了一些,像是準備迎接某種突如其來的變故。
他的目光再次掃視四周,試圖確認這股危險究竟來自何處。
雷恩仍然在滔滔不絕地演講,毫無察覺,車隊仍然緩緩前行,人群仍然在歡呼,這場景本該是一場完美的政治秀,但卡特知道,這世界上沒有真正的完美,尤其是在這種場合——一個充滿敵意、充滿對立的選戰之中。
這裡,藏著某種危險,而他能感覺到——它正在醞釀。
卡特的背後涼意越來越強烈,像是一根鋒利的針順著脊椎慢慢刺入,他的直覺告訴他——有問題,這裡不對勁。
這種感覺並非毫無來由。
多年來,他曾在戰場上多次體會過這種異樣的壓迫感——那是一種無形的危險正在逼近的預兆,一種被獵殺者盯上的本能反應。
他的身體比意識更快察覺到了異常,腎上腺素開始分泌,手指微微蜷縮,雙腿肌肉緊繃,準備好應對任何突發狀況。
但這裡不是戰場,這裡是一場競選遊街。
群眾正在狂熱地歡呼,高喊著雷恩的名字,紙張標語在空中揮舞,擠滿街道的人群形成了一片密不透風的海洋,像是一場聲勢浩大的慶典。
可為什麼……這場面卻讓他不寒而慄?
他強迫自己冷靜,目光迅速掃視四周,最後落在一旁的秘書身上。
她正在注意著他。
她察覺到了。
秘書的眉頭微微皺起,嘴型無聲地問了一句:「怎麼了?」
卡特沒有時間細想,他低聲開口,語氣裡帶著壓抑不住的不安:「我們的安保人員呢?我覺得不太對勁……」
秘書愣了一下。
然後,她露出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像是聽到了某種無稽之談。
「卡特,你想太多了,沒事的。」她輕輕地笑了一下,搖搖頭,語氣刻意放緩,帶著幾分不以為然,「這是遊街活動,你看那些人——他們只是普通的選民。你太緊張了。」
她的態度讓卡特有些惱火,不是因為她不相信,而是因為——她不懂。
這不是緊張,這是直覺,這是一種真正從死亡邊緣爬回來的人才能理解的感覺。
卡特緊咬著牙,目光再次在人群中搜索,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不對……」他低聲說,聲音幾乎被歡呼聲淹沒,但語氣裡的警覺卻更加明顯,「我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他的眼神鎖定了幾個人。
那些人沒有跟著歡呼,沒有揮舞旗幟,沒有興奮地大喊雷恩的名字。
他們只是靜靜地站在人群裡,動也不動。
太安靜了。
他們的姿態有些僵硬,雙手插在口袋裡,低著頭,帽子壓得很低,彷彿在刻意掩蓋什麼。
但卡特看得出來——這些人不是來支持雷恩的,他們的眼神裡沒有激情,沒有期待,沒有情緒。
這不是選民,這是等待時機的獵人。
秘書還在說什麼,但卡特已經無法再聽進去,他的手慢慢地握緊,瞳孔微縮,呼吸變得更深。
這不是錯覺,這不是多慮。
這裡,藏著什麼東西,正在醞釀。
它即將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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