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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當卡車緩緩駛入城中時，街道上已經開始浮現晨光的微影，遠方的天際線被一層淡淡的金色渲染著，像是夜晚殘留的餘燼正在被白晝吞噬。
司機將車停在一處路邊，扭過頭看向副駕，「到了，老兄。」
卡特沉默地點了點頭，拉開車門，下了車，他的動作有些僵硬，身體仍殘留著昨夜被毆打的痛楚，像是一道道灼熱的印記，提醒著他這座城市的殘酷與荒謬。
「好好休息，別再亂跑了。」司機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些許無奈。
卡特抬起手，向他揮了揮，語氣淡然：「多謝了。」
司機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重新發動引擎，緩緩駛離。車燈在晨霧中閃了一下，隨後，那輛沉重的大卡車默默地駛向遠方，像是一隻奔赴黎明的野獸，漸行漸遠。
天邊的太陽已經慢慢升起，柔和的晨光落在城市的高樓間，像是給這片骯髒的土地鍍上了一層短暫的溫柔。
但卡特知道，光明從來不是屬於這座城市的，至少不屬於像他這樣的人。
他慢慢地走回家，腳步沉重，每一步都牽動著身上的傷口，疼痛雖然比剛才稍微減輕了一些，但依舊像是某種陰影，緊緊地跟隨著他。
當他終於走進屋內，關上門的瞬間，世界彷彿被徹底隔絕。
他沒有開燈，沒有換衣服，甚至連鞋都來不及脫，便直接倒在床上，深深地陷入柔軟的床墊裡。
疲憊像是一張巨大的網，將他徹底吞噬，意識在幾秒鐘之內便墜入黑暗。
——然後，他開始做夢。
夢裡，一切混亂不堪。
他彷彿被困在一座無法逃脫的萬花筒之中，無數色彩鮮艷又詭異的光影交錯著，旋轉、變形、扭曲，形成一個沒有出口的迷宮。
他試圖站穩，但整個世界都在旋轉，他的身體被拋來拋去，像是一片被暴風裹挾的落葉，毫無方向。
他聽見笑聲，熟悉的、陌生的、嘲弄的、瘋狂的，全都交織在一起，像是一首由混亂編織成的狂想曲。
他試圖伸出手去抓住什麼，但指尖觸碰到的只有虛無。
然後，他開始墜落。
——無盡地、無止境地，墜落下去。
黑暗吞沒了他，直到最後，他什麼都不記得了。
卡特猛地驚醒，胸口劇烈起伏，額頭滲出冷汗，整個人還殘留在夢境的餘韻裡，像是剛從深淵中掙扎上岸，渾身濕透，卻不記得自己在夢裡經歷了什麼。
「嗡——嗡——嗡——」
枕頭旁的手機不耐煩地震動著，螢幕亮起又暗下，催促著他回到現實。
卡特皺著眉，伸手抓過手機，喉嚨乾澀得像是吞了一嘴沙塵。
他滑開通話鍵，手機那頭立刻傳來秘書焦躁的聲音，語速急促，毫無耐性——
「卡特，你他媽的是跑去哪了？！」
「今天有活動，你知不知道？！還不快來？」
卡特揉了揉太陽穴，頭痛得像是被人用鈍器敲了一記，他勉強讓自己清醒，喉嚨裡擠出一聲嘶啞的回應：「……操，睡過頭了。」
「睡過頭？！」
秘書的語氣裡帶著毫不掩飾的不耐煩，彷彿卡特的時間本來就該完全屬於競選團隊。
「我昨晚出了場車禍，身上有點傷，會晚一點到……」
電話那頭頓了一下，像是秘書正在權衡著這句話的真偽。
然後，只聽見一聲漫不經心的嘆息，帶著敷衍的無所謂：「少他媽廢話，快給我滾過來，別耽誤行程。」
「嘟——」
電話掛斷了。
卡特怔怔地看著螢幕，心裡忽然湧起一股說不清的厭惡感。
他身上的疼痛依舊存在，每一處瘀傷都在提醒著他昨夜的現實，而現在，沒人問他怎麼樣，沒人在意他死活，他只是一顆螺絲釘，一個可以被隨意驅使的棋子。
但來不及多想，他必須動起來。
他咬緊牙關，艱難地從床上撐起身體，肌肉在疼痛中抗議，傷口拉扯著他的神經，讓他皺起眉頭，但他沒有停下。
他拖著步伐走向衣櫃，脫下身上那件早已沾滿血漬、骯髒不堪的襯衫。
然後，他換上乾淨的衣服，遮掩住昨夜留下的傷痕，讓自己看起來「體面」，像是一個能夠正常出席競選活動的人。
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眼底佈滿血絲，臉色蒼白，但這張臉依舊得裝出無所謂的樣子。
因為這就是他現在的角色。
他嘆了口氣，伸手撥了撥凌亂的頭髮，轉身走出門，迎接這個該死的一天。
卡特站在路邊，抬起手臂，攔下一輛計程車。
車子剛停下，他便迅速拉開車門，一屁股坐進去，語氣低沉而急促：「市政廣場，快點。」
司機從後照鏡瞥了他一眼，像是察覺到他臉色蒼白、衣服皺巴巴的模樣，但什麼都沒問，只是點了點頭，一腳踩下油門。
車窗外的城市景象飛快掠過，卡特靠著座椅，閉上眼，試圖讓自己保持清醒，但身上的傷口像是無數針刺著他的神經，讓他無法真正放鬆。
——該死的，還是疼得要命。
車子駛進市政廣場時，遠遠就能聽到現場人山人海的聲音，歡呼聲、口號聲、揮舞旗幟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像是一場宗教式的狂熱儀式。
卡特一走下車，就立刻被這洶湧的人潮淹沒，喧囂的聲浪幾乎讓他耳鳴，他擠過重重人群，向會場的內圈走去，終於在人群中找到了秘書。
秘書一看到他，沒好氣地皺起眉頭，語氣裡滿是不耐煩：「終於來啦？」
他打量了一眼卡特的臉色，發現他比以往更加蒼白，眼底浮現著深深的疲憊，走路的姿勢也有些僵硬，像是身體某處疼得難以正常動作。
秘書的眉頭皺得更深，帶著一絲不滿：「到底是怎麼搞的？」
卡特只是聳了聳肩，沒有多說什麼。
他不想解釋，因為他很清楚，這裡沒有人真正關心他的狀況，他的傷，對這場競選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秘書盯著他看了兩秒，像是在衡量什麼，但最後還是沒再追問，只是冷哼了一聲，伸手拉住卡特的手臂，把他拖向舞台方向。
「少廢話，雷恩在等你，別讓他久等了。」
卡特被迫往前走，心裡卻忽然泛起一陣說不清的厭倦感。
——他是來這裡做什麼的？
——是來「戰鬥」，還是來「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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