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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姜萍拿起托盤中的醋瓶，用大量的醋液沖洗着趙豐手背上的傷口。原本齊整的刀口已經被腐蝕得參差模糊，血也不再流了。趙豐的神色逐漸恢復了正常，他指着那個藥瓶說道：「這就是大家俗稱的火鹼，學名氫氧化鈉，它所造成的化學灼傷能讓你感受到最深刻的肉體痛苦。我要謝謝大家，在你們的關注下，我經歷了對自我傷害的極端體驗！」
不知是誰起的頭，台下響起了一片掌聲，我也體會到一種莫名的感動，情不自禁地跟着鼓起掌來。趙豐揮了揮手，說道：「大家先不要鼓掌。你們現在只是讚許我的勇氣，而沒有和我產生藝術上的共鳴。你們只知道我剛剛忍受住了巨大的痛苦，卻體會不到我在這個過程中所享受的快感。這就是我今天要和大家討論的話題：人性中對傷害的迷戀。」
看得出來，台下的不少聽眾已經對趙豐的演講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但我對這樣一個話題卻有些接受不了。看看時間已經不早，我乾脆輕輕地站起身來，準備先行離去。
我的座位離後門不遠，幾乎沒有人注意到我的早退行為。不過這個舉動逃不過台上趙豐夫婦的眼睛。姜萍走下講台，跟了出來。
我在門外停下，不好意思地打着招呼：「師母好！」姜萍一愣，隨即認出了我，笑着說：「沒想到你也來了。他呢？」
「在家搞畢業創作呢。」我小小的撒了個謊，「我本來要去買菜的，發現是趙老師主講，就順便過來聽了一下。嗯，時間有點緊，不能聽完了……趙老師講得挺精彩的……」
「呵呵，你是不太喜歡吧？」姜萍說話爽快得很，「沒關係，我們早就有思想準備了，這種藝術方式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的。我跟着你出來，就是想問問你真實的感受。」
我支支吾吾地說：「這個……我，我不是搞藝術的，這方面不太懂。而且我膽小，見不得血……」
姜萍釋然地一笑：「那好吧，不為難你了。家裡怎麼樣？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挺好的，謝謝您。」突然，我的心裡一動，說道，「可以問您一件事嗎？」
「當然可以了，說吧。」
我猶豫了片刻，在心裡思忖着該不該提這個話題，最終，我下了決心，問：「您和趙老師出門的時候，總把孩子一個人鎖在屋裡嗎？」
姜萍挑了挑眉毛，顯得非常意外：「怎麼？你見到我們的孩子了？」
我點點頭說：「昨天在陽台上，透過窗戶看見的……那么小的孩子，一個人在家裡，挺可憐的。」
姜萍輕輕嘆了口氣，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表情，那表情使我想起了黑暗中母親的眼神，同樣地無奈、悲傷和疼愛。
「對不起……也許我不該問的。」我小心翼翼地說道。
「沒關係的，你不用自責。」姜萍又露出了隨和的笑容，「其實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只不過現在一兩句話也說不清楚。這樣吧，哪天有時間你們上我家來玩，我帶你們見見我的女兒，你們一定會喜歡她的。」
話說到這份兒上，我當然不會笨到繼續追問什麼，匆匆找了個理由離開了報告廳。路上，我不免在心中暗暗後悔自己的莽撞，好在姜萍倒是確實沒有責怪的意思。
買了菜回到家中，高俊還在呼呼地睡着。我煮好飯，又下廚房炒了幾個拿手的小菜，這才去臥室中把他叫了起來。雖然高俊一進客廳就誇張地大叫「好香好香」，但吃飯的時候，他卻成了個悶葫蘆，對我精心準備的飯菜沒有任何評價。
我終於忍不住，賭氣道：「如果我做的不好，你就不用勉強吃了！」
「好吃呀！」高俊被我嗆得一愣，隨即明白了我生氣的原因，「我在想事情呢。」
「想什麼呀？」我沒好氣地問。
「還是昨天晚上想的那些。我第一次不知道該如何把握這種感覺。」他若有所思地捧着飯碗，突然很認真地對我說，「你信不信，這次我真的會創作出一幅偉大的作品來！」
看着他痴迷的樣子，我是又好氣又好笑，聯想起早上趙豐的「演示」，這些搞藝術的還都是有着那麼一股子痴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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