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街道異常寂靜,仿佛整座城市都屏住了呼吸,只剩下頭頂電線竿上那具焦黑的屍體,靜靜地懸掛在夜色之中。艾瑪·羅斯站在人行道中央,仰望著那具扭曲的軀體,微弱的街燈映照著死者猙獰的面容,他的嘴巴微微張開,彷彿死前曾發出過最後一聲無聲的尖叫。
屍體全身赤裸,皮膚早已燒成漆黑,肌肉焦縮,宛如一根遭雷擊的樹幹。焦臭味在冷風中彌漫,令人作嘔。死者的手腳不自然地扭曲,手指殘缺不全,可能是在電流貫穿身體時,抽搐之中被自己扯斷。臉上的皮肉焦裂,一隻眼睛爆裂消失,另一隻則乾枯地睜著,空洞地凝視著這座將他吞噬的城市。他的屍體被人用鋼絲纏繞,像一件扭曲的藝術品,高高掛在電線上,隨風搖晃,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呀——吱呀——」聲。
電線桿下,警方拉起了黃色封鎖線,一群刑警沉默地圍觀這一幕,沒有人開口,沒有人感到震驚。畢竟,在這座城市,這樣的死亡方式,已經不算罕見。夏普刑警站在屍體正下方,黑色風衣微微鼓動,他長長地嘆了口氣,雙手插在口袋裡,眼神無奈,彷彿已經對這類事情感到疲憊。
「傑哥,」他低聲說道,語氣聽不出是諷刺還是哀悼,「看來有人對你這些年賺的錢不太滿意啊。」
傑哥——城市裡最大妓院的管理者,專營人口販賣、毒品、敲詐勒索,曾經是這條街的地下之王。他的店裡曾容納無數走投無路的女人,曾見證無數絕望的交易。他用笑臉迎接貴客,用鐵拳鎮壓不聽話的人,像條老狐狸一樣躲過無數調查與清算,但最終,他的屍體還是成了今晚城市夜空下最駭人的一幅畫。
艾瑪·羅斯站在夏普旁邊,雙手抱胸,表情冷漠,她不知道其他人是怎麼想的,但當她看到這個惡棍的焦屍懸掛在半空,內心不禁泛起一絲詭異的暢快感。她不是支持私刑的人,也不覺得這樣的死法符合正義,但她很清楚,這種人不可能得到真正的審判,法律從來沒有辦法制裁那些真正罪大惡極的權勢者,而今晚——有人替這座城市做了選擇。
「所以……這是事故,還是?」一名年輕的警員試探性地開口,語氣裡帶著一絲猶豫。
「你覺得呢?」夏普用下巴指了指屍體,「半夜城中心區突發大斷電,然後有人發現這傢伙被人綁上了電線桿,活活電成焦炭。你說這是事故?」
警員閉上了嘴,低頭寫筆錄,不再多問。
艾瑪·羅斯沒有說話,她只是抬起頭,最後看了一眼傑哥的屍體。今晚的月亮很圓,銀白色的光芒灑落在這座腐敗的城市,也灑落在那具焦黑的身體上。她微微眯起眼睛,深知這不會是最後一次有人在黑暗中被清算,而警察唯一能做的,就是撿拾這些屍體,然後假裝自己仍然掌控著局勢。
夏普站在屍體下方,抬頭望著那具被電流燒焦的軀體,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有疲憊和壓抑不住的煩躁。焦臭味瀰漫在夜色之中,讓人作嘔,但他已經聞過太多類似的氣味,對此毫無感覺。他的黑色風衣被夜風輕輕拂動,宛如一塊沉重的影子,靜靜地立在黃燈微弱的光暈中。
他深吸一口氣,然後猛地轉身,語氣刻薄地朝周圍的刑警喊道:「有哪位好心人有得到任何線索嗎?在這個明顯不過的犯罪現場?」他的聲音帶著強烈的諷刺意味,夾雜著不耐煩,讓在場的刑警們一時語塞,沒有人願意開口,因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根本不是一起普通的案件。
艾瑪站在人群後方,默默觀察著夏普的神情。她很清楚,他的怒氣並不是針對刑警隊,而是來自壓力。最近這類案件發生得太頻繁了,槍擊、爆炸、恐怖襲擊,這座城市簡直成了一座沒有秩序的屠宰場,而他們這些刑警既要應付政客的壓力,又要處理幫派勢力的暗流,更別說雷恩市長那張每次開會都擠滿虛偽笑容的臉。夏普已經疲於奔命,但每當他以為事態不會更糟時,總會發生更離譜的事,就像現在——城市最大的妓院管理者,被人活活電死,然後掛在電線桿上像詛咒一樣搖晃著。
艾瑪輕輕嘆了口氣,悄悄地走到夏普身邊,壓低聲音,詳細地說起自己在現場的觀察:「地上有拖行的血跡,從街道那頭一直延伸到這裡……血跡的分佈不規則,說明受害者當時可能是被拖行時仍有意識,或是在掙扎。」她抬起頭看向電線桿,「然後,兇手應該是先擄走傑哥,把他弄昏,帶到這裡後,再用繩索甩上電線,然後把他高高掛起,最後才進行電擊。」
夏普靜靜地聽著,雙手抱胸,目光依舊冷峻,「你確定是繩索甩上去的?」
艾瑪點了點頭,「電線桿上沒有攀爬痕跡,也沒有支撐點能讓兇手爬到上面,所以最合理的方式是用繩索拋上去,然後慢慢拉升受害者……這需要很強的臂力。」
夏普皺了皺眉,「所以……這不像是幫派幹的,他們不會花這麼多時間在一具屍體上。」
艾瑪沉默了一下,語氣更加謹慎,「而且,依照這種冷靜又殘酷的手法,加上現場沒有留下多餘的痕跡……我們只有一個嫌疑人。」
夏普的目光微微一沉,他的腦海中已經浮現那個名字,但他還是問了一句:「誰?」
艾瑪沒有猶豫,低聲說出那個他們心知肚明的答案:「卡特。」
兩人之間陷入短暫的沉默,四周的刑警仍在忙著記錄、拍照,但夏普和艾瑪都清楚,這不是一場單純的謀殺案,而是一則訊息——某人正在對這座城市進行清算,而這只是開端。
夏普低聲嘆了口氣,像是在壓抑一種無力的疲憊,接著咬著牙罵道:「他媽的……卡特·布萊克……幹……」他的聲音不大,但卻帶著某種壓抑到極致的怒火,彷彿內心已經燃燒到了崩潰的邊緣。這幾週以來,接連不斷的殺戮、恐怖攻擊、槍擊、爆炸,每一件都讓他焦頭爛額,而這次的案件更是直接讓他心力交瘁——因為他知道,這不是什麼幫派火拼,也不是哪個瘋子一時興起的報復,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處決,而兇手的名字,無需多言。
卡特·布萊克——這座城市的死亡天使。
艾瑪站在他身旁,沒有說話。她看著這個平日裡堅韌剛硬的中年刑警,此刻臉上布滿壓力的陰影。夏普的眼神疲憊,嘴角緊繃,額頭的青筋隱隱作響,整個人像是一根即將斷裂的弦。他今天所承受的,早已超出了一個刑警應該面對的極限,面對一個比黑幫更可怕、比罪犯更冷酷的存在,卻只能一次次清理他留下的屍體,甚至連一點線索都沒有——這種無力感,正一點一點地侵蝕著他。
艾瑪沒有多說什麼,她只是伸出手,無言地拍拍他的肩膀。這個小小的動作,沒有安慰,也沒有鼓勵,甚至沒有多餘的溫度,因為她知道,這種時候,任何言語都是多餘的。
夏普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甩了甩頭,抬手按了按鼻樑,然後強迫自己回歸到職業狀態,語氣低沉卻堅定:「把屍體放下,帶回去鑑定。」
現場的刑警們立刻開始行動,有人架起了梯子,有人準備工具,有人忙著記錄筆錄。幾分鐘後,繩索被剪斷,焦黑的屍體緩緩降下,發出輕微的「啪嗒」聲,像是一塊燒焦的木炭落在地面上,散發出刺鼻的燒焦氣味。沒有太多情緒,沒有人表達哀悼,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艾瑪沒有參與,她只是站在原地,靜靜地望向這條街區。夜色依舊沉重,月亮高掛在空中,銀白色的光芒輕柔地灑落,將整條街道染上一層朦朧的幻影。這場死亡、這場審判、這場不知何時才會結束的混亂,在月光之下,顯得異常遙遠,幾乎像是一場不真實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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