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靜謐的雪夜,最適宜坐在溫暖的火爐旁看書。
裴觀景在房間裡尋出一本兵書,這本書他以前看過,可如今心煩意亂難以入眠,也只能藉此來打發時間,哄自己入睡。
他腿上蓋着毛毯,手中捧着醫書,一行一行地仔細研讀。
此時,耳畔所能聽到的,唯有窗外雪花簌簌飄落的細微聲響,以及偶爾傳來的炭火噼啪爆裂聲。
但突然,一聲突兀且不同尋常的悶響打破了這份寧靜。
這悶響,聽上去像是瓦片掉落的聲音,而且,似乎就來自對面。裴觀景瞬間警覺,立刻扔下手中的醫書,一把掀開腿上的毛毯,迅速起身沖了出去。
對面正是葉晨的房間。
此刻,只見那房頂因不堪大雪長時間的積壓,「嘩啦」 一聲,大片瓦片接連倒塌下來。
一時間,雪花、碎瓦四處飛濺,場面混亂不堪。
裴觀景瞬間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四肢冰冷得仿佛失去了知覺。但他很快便回過神來,不顧一切地衝過去,雙手拼命地拉扯着門,聲嘶力竭地高喊着:「阿晨,阿晨!」
然而,屋內沒有絲毫回應。
裴觀景心急如焚,像瘋了一般,雙手不停地將掉落一地的積雪和瓦片使勁兒地掀到一旁。
終於,當他清理完所有障礙,看到的是葉晨正安然地躺在床上熟睡着。
掉落的瓦片大部分落在了雪上,而傾斜的柱子恰到好處地支撐住了葉晨睡覺地方的頂部,為他隔出了一方還算寬敞的空間。
瓦片倒塌的聲音竟然都沒有將他吵醒,想來是他睡得太沉,加之落在雪上的聲音不夠響亮,才沒能驚擾到他。
當裴觀景顫抖着食指伸到葉晨的鼻尖,感觸到那溫熱的氣息時,這一瞬間,他緊繃的神經才稍稍放鬆,開始大口大口地呼氣。
剛剛那片刻,他一直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已經停止了。深深吸了幾口氣之後,他伸出手,輕輕撫摸着葉晨的臉頰,聲音輕柔卻又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音,低聲呼喚着:「阿晨,快醒過來。」
許久,葉晨都沒有醒過來。
正當裴觀景打算掐他穴位叫醒他時,不經意間,一股濃烈的海棠香鑽進了他的鼻尖。他心中一驚,這才驚覺是阿晨的雨露期到了。
此時的葉晨,雙頰微微泛紅,透着一種別樣的嬌艷,長長的睫毛在臉頰上投下淡淡的陰影,嘴唇微微嘟起,散發着讓人難以抗拒的魅惑氣息。
裴觀景長舒一口氣,看着葉晨,莫名地笑了起來。
還好,是雨露期,並無大礙。
心先是被高高吊起懸在雲端,此刻又被穩穩放下。
裴觀景再次看到葉晨安然無事,那樣安靜地躺在他懷裡一動不動,只是輕輕皺着眉的模樣,不禁輕聲笑出了聲:「阿晨,你…… 可真是……」
裴觀景小心翼翼地將葉晨打橫抱起,在抱起的瞬間,身上已癒合的傷口因這劇烈動作再次裂開,絲絲鮮血滲了出來。
而正躺在他懷裡的葉晨,閉着眼睛,忽然聞到了那股讓他魂牽夢繞的淡淡清香,這是裴觀景的味道。順着氣味,葉晨下意識地伸手拽住了裴觀景的衣角。
裴觀景將葉晨抱到自己房間,輕輕放在床上。
他正想換身衣服,卻被葉晨扯住衣領的手拽住,不禁側頭看去。
只見少年雪白的臉上似乎睡得並不安穩,眉頭越皺越緊,似乎正在做着噩夢。與此同時,那股海棠濃香愈發濃烈,一個勁兒地往裴觀景鼻尖里鑽。
見此情形,裴觀景緩緩俯下身,深情地撫摸着葉晨的側臉,然後輕輕將他的頭擺正。正當他要給葉晨做標記壓制雨露期時,耳邊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詢問聲:「你要做什麼?」
裴觀景側頭,與葉晨的臉僅僅相隔不到十厘米的距離,輕輕吐氣道:「你雨露期爆發了,我給你做標記。」
聞言,葉晨猛地睜開眼睛,用力推開裴觀景,迅速掃視了一圈房間,發現這不是自己的屋子,不禁眯眼盯他,「這不是我的房間,我怎麼會在這裡?」
注意到葉晨的目光,裴觀景趕忙解釋:「你屋內的瓦片塌了下來,已經沒法住人了。」
葉晨頓時盯着他,冷冷地轉過頭,哼聲道:「哼,那我也可以住我爹的房間,你把我抱到你房間想幹什麼?」
裴觀景平日裡向來淡然若風,此時卻也有些慌亂,頓了幾秒才說道:「其他屋子就算點燃爐火也需要時間,況且雪這麼大,柴火都濕了,你大半夜的就別折騰了,就待在我房間吧。」
說這話時,裴觀景始終緊緊盯着葉晨的眼睛,目光未曾有絲毫轉移。
「哼!」 葉晨又是一聲冷哼,臉上浮現出一抹不屑,「才不需要你好心。」 說着,他便雙手撐着床鋪,想要起身下床離開這個令他感到彆扭的地方。
但當目光掃向床邊時,葉晨的動作猛地頓住。他意識到自己是被裴觀景抱過來的,腳上自然沒有鞋子。
如今正值嚴寒的冬季,屋內即便生着爐火,可那冰冷的青石地面,光想想都覺得寒意刺骨。
葉晨眉頭緊皺,在心中快速權衡了幾秒,倔強的性子還是驅使他準備離開。他深吸一口氣,將雙腳緩緩探向地面。
然而,他的腳還未觸及那冰冷的石板,下一刻,腳踝便被裴觀景一把抓住。
由於雙腳被猛地抬高,葉晨整個人瞬間失去平衡,上半身不受控制地向前撲去,重重地砸在了裴觀景的床褥上。
此時的葉晨,頭髮有些凌亂,幾縷髮絲貼在他那白皙且微微泛紅的臉頰上。他那雙明亮的眼睛瞪得滾圓,滿是憤怒地看向裴觀景,胸腔劇烈起伏,大聲喊道:「你混蛋啊,裴觀景!」
那聲音中夾雜着幾分委屈與惱怒。
裴觀景看着葉晨這副人仰馬翻的模樣,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卻並未鬆手,只是靜靜地看着葉晨掙扎。
他這般模樣到是可愛乖巧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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