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樓俞身着明黃色龍袍,身姿優雅地悠然轉身,穩穩坐在龍椅之上,目光如炬,瞥向跪在地上復命的暗衛,道,「他當真這麼說?一絲猶豫都沒有?」
暗衛恭敬地低着頭,語氣篤定地回道:「當真沒有。陛下,要不然我們還是為明妃娘娘清除標記吧。這藥有時效,要是等到下個月明妃娘娘發現自己沒有雨露期,恐怕很快就會意識到不對勁。」
樓俞手指輕輕摩挲着茶盞,眼神深邃,眼底晦明不定,不知道在思索着什麼。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何偏偏選擇了明溪庭。
明明隨便找一個坤澤,他就能解決當時的困境,可臨到關鍵時刻,他的目光卻只落在了明溪庭身上,其他人都入不了他的眼。一想到身下之人會是別人,他的心就沒來由地猛跳起來。
不過,最讓他感到意外的是,他竟然沒有將明溪庭錯看成葉晨。明明他還喜歡着葉晨,可那日與明溪庭相處時,他一次都沒有將身下的人誤認成葉晨,才能順利進行下去。
難道說,他對這個坤澤已經產生了一些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情愫?
為了證實心中的猜想,樓俞開始頻繁前往暖香閣,而且這次可不是稍作停留就離開,而是留宿在此。
明溪庭跪在地上,待身後的宮人離去,不等樓俞開口讓他起身,便自行站了起來,走到樓俞面前,小聲地說:「你還來做什麼?我們之間不是……」
「不是什麼?你是朕的明妃,朕留宿你的暖香閣,難道不是天經地義?」 樓俞一把將他拽入懷中,緊緊抱着他的細腰。
明溪庭掙扎了兩下,卻沒能掙脫,疑惑地橫眉看向樓俞,質問道:「我說陛下,你可是當初親口說過,不會和我發生不該有的事的。前幾日的事就當是一個意外,我也不與您計較了。但是現在您清醒着,況且您忘了葉晨嗎?他不是您的心上人嗎?幹嘛來找我?我這剛打掉孩子,身子也不舒服,伺候不了您啊。」
實際上,那暗衛親自送給明溪庭服用的藥,是樓俞授意的假藥,只會讓明溪庭體內淤血排出,並非打胎藥。因此,明溪庭只當那日腹痛過後,孩子已經沒了,還對着那攤污血感慨了許久。
明溪庭挑眉,瞅着樓俞如今這幅粘人樣不禁想起了初見那日他被他暴力扔在高樓上吹冷風恐嚇他的場景。
「可是…… 這不太好吧,陛下。」 明溪庭抱着樓俞的脖頸,尾音轉了一圈像是在撒嬌卻又摸不到蹤跡。
樓俞輕輕摩挲着他的紅唇,眼角緩緩上揚,漆黑的眼眸一轉,說:「放心,你身子不適,我不會對你怎樣。如今昌裕長公主的尾巴已經露了出來,你我只需再堅持兩個月。等我將她所有的罪證收集完畢,便能定她的罪。」
確實,要是沒有完整的罪證,就直接貶斥陪自己一路廝殺登上皇位的堂姐,樓俞必然會被天下人指責責罵。為了不激怒天下那些迂腐之人,他只能耐心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一個能將樓顏和她的黨羽一網打盡的絕佳時機。
明溪庭悶悶地點了點頭。還需要等啊!自己到底還要多久才能離開這裡啊!
所幸,樓俞沒有讓他等太久。
這些日子,樓顏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將她的駙馬爺推了出去。
當初的滄州刺史,如今的駙馬爺周長遠私下賄賂、買賣官職的事情被查出,一時間,整個皇城為之震動。而周長遠也被朝堂之上當着百官的面打入了大牢。至於樓顏,則在第一時間與他撇清了關係,單方面休掉了周長遠。
天牢時隔許久,又在最底層迎來了新的囚犯。
新帝大力改革前朝弊端,創立科舉制。入朝為官首要之事,便是杜絕世家再次掌控平民百姓的命脈。而這買賣官職之事,自然是觸怒了皇帝的逆鱗。
樓顏沒有為周長遠求情,而是趁着夜色來到天牢,打算見他最後一面。
是為折辱,不為舊情。
踏入天牢,陰暗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
在最底層的牢房中,周長遠遍體鱗傷,模樣狼狽不堪。他的臉腫得像個豬頭,原本端正的五官此刻扭曲在一起,鼻子青腫,嘴唇破裂,血跡乾涸在嘴角。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到處都是被鞭打的痕跡,一道道血痕交錯縱橫,讓人不忍直視。
聽到腳步聲,周長遠有氣無力地搖晃着腦袋,緩緩抬起頭。從下往上,恍惚的視線漸漸聚焦,看到了一抹妃色的宮袍,那精緻內秀的紋路,是皇室之人才有的規格。
「怎麼,來看我的笑話?」 周長遠扯了扯嘴皮,聲音沙啞,帶着一絲嘲諷。
樓顏居高臨下地看着他,頓了一下,輕笑道:「周長遠,你怕是也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吧。當初你陷害我,讓我不得已被你標記,成為整個滄州的笑話,我被迫嫁給你。如今我皇弟登上皇位,我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長公主,你不過是我昌裕的駙馬,再也不是那個在後宅中肆意毆打我的天乾。這樣的落差,不知駙馬爺感受如何啊!」
樓顏說着,用手中的帕子狠狠地擦掉他下巴上的髒污,然後捏住他的下巴,看着他這副狼狽模樣,胭脂般的唇角微微一彎,冷冷地說:「這樣的滋味,怕是你從來沒有嘗過吧。其實,我一直都想看着你被我踩到腳底下折磨。雖然你活不了多久,我不能盡情地折磨你,但我又何必和一個死人計較呢?」
周長遠突然笑出了聲,那笑聲在寂靜的天牢中顯得格外詭異。
樓顏眼神瞬間一凜,死死地扣住他的下巴,怒聲問道:「你笑什麼?」
周長遠沒有理會她,只是不停地笑着。過了許久,笑夠了,他才緩緩開口,帶着譏諷說道:「你以為你的皇帝弟弟還是當初那個爬樹給你取風箏的半大小子嗎?如今的他可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你們不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弟,甚至也不是同父異母的姐弟,你只是他的堂姐。你真指望東窗事發後,他不會怪罪你?」
樓顏鬆開手,用帕子反覆擦拭着自己的手指和指縫,即便沒有污垢,她也要來回摩挲,仿佛剛剛碰到了什麼難以忍受的污穢之物。
「不勞周刺史費心了,我樓顏要做的事還多着呢。至於你,還是先下去給那些往日被你折磨虐待的坤澤們賠罪吧。」
說完最後一句話,樓顏不顧周長遠的嘲笑聲,頭也不回地跨過那道門檻,離開了天牢。就如同多年前她被迫跨過那道火盆,嫁給周長遠時一樣,毅然決然。
她自小父母雙亡,從那時起,她就發過誓,只要傷害過她的人,她都不會放過,包括…… 她的女兒——周靈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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