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小築的宮人們一早就收到青山的來信,在見到穆爾被青山抱着回來的那一刻,連忙給他們開路,將穆爾送回月牙小築的正殿。
這裡的一切都沒有變化,走了半年所有的擺設和當初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可即便看到的一樣,他卻已經不一樣了。
穆爾進了月牙小築一時間都忘了捶打青山,雖然捶在他健碩的胸膛上並不能對他造成多大傷害,可他就是心裡不滿,哥哥怎麼能將他許配給他。
青山將他放下,穆爾愣愣地看着周圍,直到跪在他面前的珍朵發出了隱隱的哭泣聲,他的視線才得以轉移。
穆爾上前將跪在地上的宮人一一扶了起來,"珍朵,你…… 你還好嗎?"
珍朵紅着眼眶,緊緊抓着穆爾的胳膊,哽咽着說,"殿下月牙小築一切都好,就是殿下你怎麼這麼瘦了,這胳膊比離開宮時瘦了整整一圈。"
"沒事,你們還好就好,希望哥哥沒有怪罪你們。"
穆爾笑着說,然後又看向周圍站着的青山淡淡道,"你離開吧,至於你和我的婚約,我會讓哥哥取消的,如今的左摩輪大將軍可不能娶一個已經被標記過的二次坤澤。"
"不,殿下,我是心甘情願,您不要這樣,我……" 不等他多說,穆爾轉過身,"我累了,你快點離開這裡。"
青山望着穆爾纖細的背影,良久還是轉身離去。
見青山走後,珍朵才敢問穆爾口中那二次標記的坤澤是什麼意思。等到穆爾將一切都全盤托出後,她不禁捂着嘴,抱着穆爾痛哭,"都怪奴婢,要是奴婢當初陪您一起去,您就不會受到這樣的侮辱,這群該死的天啟人,竟然這樣侮辱我們狼族的皇子,長生天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
穆爾摸了摸珍朵的腦袋,眼底含着熱淚。她要是去了,恐怕會被何沐銘賞給那些士兵,下場比他還要悽慘萬分。
穆爾吩咐珍朵去取秘藥將他的標記清洗掉。
而這件大事自然驚動了他哥哥的王后阿緹麗雅,她是狼族分部落的公主,嫁給穆菏澤已經十多年了,自從先王后去世,她也是看着穆爾長大的。從穆爾回宮後,她第一時間就來看望他,抱着他安慰了許久,才看着穆爾將這碗漆黑的秘藥喝掉。
這還是狼族祭祀熬煮的秘藥,在千百年前,是為了坤澤加入天乾的家族可以為一大家子天乾兄弟生下更多的子嗣不被標記的信香影響衝突致死而研製的秘藥,如今卻成了他洗去標記的良藥。
喝了這碗藥後,他以後只能被有血緣關係的天乾標記,身上不會再久留着天乾的信香,但代價就是他的雨露期會變得頻繁。這都是為了繁衍而研製出的下等藥,會將他變成如今狼族貴族裡最被看不起的共妻坤澤。
共妻是狼族千百年來流傳下來的惡習。
一個家族的天乾兄弟共用一個坤澤。
滄州邊境。
木勒隼眺望遠方,那是狼庭的方向。如今穆爾應該已經回到了狼庭吧,看着釋勒摩德傳來的密信,木勒隼心裡一陣刺痛。
穆爾是他最珍視的人,他一直想等建功立業後,再娶他,可未曾想,他竟然自己孤身一人來到了前線,藏在軍營里,等到他知道了後,他已經生死不明。在自己和狼王查看完所有的死屍後,確認沒有他後,才將視線轉移那些被天啟人俘虜的狼族士兵。
他們無時無刻不擔心他的坤澤身份被發現。可過了許久他們才知道他被何沐銘抓住了,那時候他已經被何沐銘標記,整個天啟軍營,暗衛實在難以進入,加之狼族和中原人的長相差異,最後這份差事才不得已落入了青山的手中。要是接下這份差事的是他,那恐怕王上許下的婚約另一主人公就要變成他,而不是卓凡。
可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呢,晚了終歸是晚了。
打開第二封密信,木勒隼接着看下去。上面都是穆爾今日在月牙小築的日常,他卻看的十分仔細。
直到看到穆爾服下秘藥這一行時,他瞳孔一縮,盯着這幾個字又看了許久後,才淡淡一笑。
他們狼族從千百年前的遊牧民族演變成如今的狼庭時,改了千百條的規矩,卻只有一條沒有變。
那就是兄弟之間共妻,可同娶服下秘藥的坤澤為妻。
即使如今的狼族貴族子弟有能力娶多個坤澤,但這條規矩還是一直沿襲在他們千百年流傳的規矩中。
看來他是有必要向王上也修書一封了。
只是他能想到的事,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釋勒摩德恐怕也能想到,恐怕他的求娶摺子如今已經擺到了狼王穆菏澤的桌子上。
瀾州與狼族交匯邊境線。
穆菏澤看着桌子上打開的摺子,用了許久才不至於讓自己將這道摺子扔出去。
釋勒摩德的摺子上說,他與卓凡為同父異母的兄弟,按照狼族的規矩,服下秘藥的坤澤可嫁入有血緣關係的天乾兄弟為妻。
這條規矩一直都有,但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王族裡了,即使那些貴族私下玩鬧,他都不當一回事,可這要是出現在他一母同胞的弟弟穆爾身上,他卻又難以接受。可若是不接受,釋勒摩德恐怕還會以他違背祖宗規矩恐怕引來長生天怪罪為理由,又不知道怎麼為難他。
釋勒摩德從小也是和穆爾一起長大的,只是兩個人不知道怎麼的,就是互相不對付,穆菏澤也私下問過穆爾幾次,可得到的回答都是他不願意嫁給釋勒摩德,因此不管釋勒摩德以前怎麼討好他,他都不動口。
但如今他卻將穆爾賜婚給了青山。他看重青山對待穆爾的忠誠和勇敢無畏,就衝着他將穆爾平安從天啟的軍營裡帶出,他就值得勇士這個稱呼。
將穆爾賜婚給他,也是為了穆爾好,畢竟一個已經被標記了的坤澤,就算他將他賜婚給那些狼族貴族,恐怕等他死後,他們也不見得會善待他。因此將穆爾許配給一心愛慕他的青山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只是沒有想到釋勒摩德卻在這個時候遞上了摺子,讓他為難。
將釋勒摩德許配給穆爾,他也想過,可穆爾不喜歡他啊,要是這麼做,他這弟弟還不得和他鬧心,再也不見他了。
見此,穆菏澤為難地給釋勒摩德回信,只要穆爾點頭,這件事孤允了。
……
遠在狼庭的穆爾,坐在月牙小築的鞦韆上,這是他小時候哥哥和父皇親手為他共同做的鞦韆。在整個狼族的歷史上,這樣的恩寵都很少有人擁有過。而他卻擁有過不少。
自幼便是被父兄寵着長大,因此嬌蠻任性的他才會一聲不吭地進入軍營,被天啟的士兵抓住,成為了他們要挾哥哥的把柄,進而成為了狼族的恥辱。即使這件事被瞞了下來,但從前線傳到狼庭,過不了多久,整個狼族的百姓都會知道他是一個恥辱的存在。一個不應該存在的恥辱。
可他真的可以慷慨赴死嗎?
穆爾抬頭,失魂落魄地抬頭看向天際,高飛的鷹隼尚且自由翱翔,可他為什麼卻總是得不到那一絲絲的自在。
也不知道木勒隼怎麼樣了。
他喜歡木勒隼這件事誰都不知道,早在兩年前的春遊獵獵中,他就對這個單手將大宛送來的烈馬馴服的狼族天乾芳心暗許。
直到他在和天啟的對戰里受了傷,他才偷偷地跑到前線,以至於後面遭了那樣的禍事。
現在殘破的他,已經不夠資格成為薩奇亞部落的主母,自然也沒了資格嫁給木勒隼。
真不知道他以後會娶怎樣的坤澤為妻,不過,再怎麼樣也不可能是他了。
穆爾低頭自嘲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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