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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清晨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割裂成一條條，落在昂貴的真絲地毯上。
空氣里瀰漫着陸沉舟慣用的雪松香水味，冷冽，且無處不在。
我站在熨衣板前，手裡是那件價值不菲的香奈兒西裝。
象牙白，帶着微妙的珠光，像極了蘇晴喜歡的顏色。
十年了。
我熨燙過無數件屬於陸沉舟的衣服，每一件的褶皺、材質、甚至紐扣的形狀，都已刻入骨髓。
手指撫過西裝內袋，觸碰到一絲異樣的粗糙。
不是絲綢內襯應有的滑膩。
我頓住，指尖輕輕捻動。
是一張摺疊的紙。
心臟猛地一縮，像被無形的手攥緊。
我幾乎是屏着呼吸，將那張紙抽了出來。
泛黃，脆弱，邊緣帶着被撕裂的毛邊。
展開。
——中央美術學院，錄取通知書。
我的名字，林顏，印在抬頭。
紅色的印章依舊刺目，只是名字上方，有一道觸目驚心的撕痕，幾乎將「林顏」兩個字徹底割裂。
我記得這張通知書。
十年前，我以為它早已遺失在那個混亂的夏天。
那個我母親重病，繼父焦頭爛額，我放棄了夢想，選擇接受陸沉舟「資助」的夏天。
視線緩緩下移。
通知書的右下角，有兩個簽名。
一個，是繼父蘇明遠的。
另一個，是陸沉舟的。
他們的筆跡，一個潦草，一個鋒利，並排簽在那裡，像兩道永不磨滅的烙印。
原來不是遺失。
是被他們聯手撕毀，然後藏匿。
藏在他西裝最貼近心臟的口袋裡。
十年。
他每天穿着這件「戰利品」，看着我模仿蘇晴的筆觸，畫那些空洞無物的風景畫。
看着我戴着遮瑕貼，掩蓋那道因保護蘇晴而留下的疤。
看着我，一點點變成他想要的，「永遠不會離開的蘇晴」。
喉嚨里湧上一股腥甜，又被我死死咽下。
不能吐。
不能弄髒了他的地毯。
這是「蘇顏」十年來的本能。
我將通知書重新折好，放回口袋，動作輕柔得仿佛那不是一張紙，而是一件易碎的瓷器。
然後，繼續熨燙。
一絲不苟，直到西裝平整如新，再無半分褶皺。
就像我這十年的人生，被他精心熨帖，塑造成另一個女人的模樣。
今天，蘇晴回國。
陸沉舟的未婚妻，真正的蘇晴。
也是我同父異母的姐姐。
我這個「贗品」，該退場了。
走進浴室，鏡子裡的女人有一張模糊的臉。
亞麻色捲髮，15度上揚的唇角，甚至眼底那抹不易察覺的疏離感，都完美復刻了蘇晴。
唯獨左眼角那道淺疤，破壞了這份「完美」。
我熟練地撕開一片新的肉色遮瑕貼，精準地覆蓋住那道痕跡。
鏡中的「蘇晴」對我露出一個標準的微笑。
我拿起化妝品。
粉底，眼影，腮紅……色號都是陸沉舟親自挑選，據說是蘇晴最常用的搭配。
我畫得很慢，很仔細，像是完成一項莊嚴的告別儀式。
描摹着不屬於我的眉眼，塗抹着象徵另一個女人的色彩。
最後，是口紅。
YSL小金條，色號#1966。
陸沉舟說，這是蘇晴的專屬紅，熱烈又帶着侵略性。
不像我，永遠蒼白，溫順。
我將口紅塗滿雙唇，對着鏡子練習那個他最愛的笑容。
很好。
無懈可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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