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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在城市的下水道和廢棄的地鐵線路中東躲西藏，我已經不記得過了多少天。
每一次閉上眼，都是那個清潔工活屍在我面前化為光點、湧入我身體的場景。
那種被外來記憶和情緒強行侵占污染的感覺，像跗骨之蛆，日夜折磨着我。
我到底是誰？
周默？還是一個……不斷吞噬他人記憶和執念的怪物？
李誠……他在那次混亂後，並沒有再聯繫我。
或許，他也被我當時身上散發出的那種「非人」氣息嚇到了。
又或者，他正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默默地消化着他所目睹的一切，計劃着下一步的行動。
我不敢再輕易使用《還魂簿》的能力。
每一次「超度」，或者說，每一次「吸收」，都讓我對自己存在的本質產生更深的懷疑和恐懼。
但……我必須知道真相。
為了周雨，為了那些被「渡魂」當成實驗品的無辜者，也為了……我自己。
那個清潔工活屍的記憶碎片中，除了那些令人髮指的「篩選」記錄和無辜者名單，還有一個……一個反覆出現的、被他用盡所有意志力隱藏起來的加密文件路徑。
那個文件，似乎記錄了「渡魂」某個核心實驗的……關鍵數據。
一個關於「執念能量化」、「人造簿主」，甚至……「記憶構造體」的瘋狂項目。
而那個項目的代號，赫然便是——「銜尾蛇」！
這個詞，徹底擊碎了我所有的僥倖，讓我清楚地認識到了殘酷的事實。
我……我就是這個項目的產物嗎？
我必須找到那個文件！
依靠着清潔工活屍記憶中那些模糊的線索，以及我體內那股越來越難以控制的、對特定能量波動的「銜尾蛇」感知，我一點點逼近那個隱藏着致命秘密的地點。
那是一個……位於新申市中心醫院地下深處的、早已被廢棄的……精神疾病研究中心。
濃烈的消毒水味，即使隔着厚重的合金大門，也依然刺鼻。
我的胃再次開始翻騰，那些冰冷的、充滿數字和符號的閃回記憶，不受控制地湧上腦海。
「樣本編號 XJ-007，記憶模塊加載中……」
「錯誤 404：核心人格衝突……」
我甩了甩頭，強迫自己保持冷靜。
這裡……給我的感覺，比之前任何一個地方都要危險，也……更熟悉。
仿佛我曾經……無數次地來過這裡。
或者說，我的一部分，「誕生」於此。
《還魂簿》在我背包里瘋狂地悸動，這一次，不再是之前的冰冷或灼熱，而是一種……一種近乎悲鳴的恐懼，和一種……無法抗拒的吸引。
它在指引我，走向某個……註定要毀滅我的真相。
我推開那扇沉重的、布滿了鏽跡的合金大門。
裡面，不是我想象中的實驗室，而是一個……一個巨大的、空曠的、如同教堂般肅穆的圓形大廳。
大廳中央，矗立着一個由無數閃爍着幽藍色光芒的晶體構成的、類似祭壇的裝置。
而在祭壇之上，漂浮着一個……人形的活屍。
他的身體，幾乎完全由純粹的能量構成，散發着令人窒息的強大執念。他的臉上，帶着一種……殉道者般的平靜和悲愴。
他……就是那個「渡魂」的叛逃研究員？
就在我踏入大廳的瞬間，那個能量活屍猛地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燃燒着純粹的、不含任何雜質的仇恨和……絕望的眼睛！
「入侵者……」一個冰冷、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直接在我腦海中響起，卻又清晰地迴蕩在整個大廳，「或者……我應該稱呼你為……我的『同類』？」
我的心臟猛地一縮！
「你是誰？！」
「我是『銜尾蛇』項目的……第一個『失敗品』。」能量活屍的聲音里，帶着一絲自嘲和無盡的悲涼，「一個……試圖將真相公之於眾，卻被『先生』無情抹殺的……可悲的靈魂。」
先生……又是「先生」！
「他想將人類的意識，轉化為純粹的數據，創造一個所謂的『數字永生』的虛假天堂！」能量活屍的聲音陡然變得尖銳而充滿怨毒，「而我們這些『樣本』，不過是他實現這個瘋狂計劃的……墊腳石！」
「他篡改我們的記憶，剝奪我們的情感，將我們變成一個個沒有靈魂的『執念容器』！那個自稱為『先生』，實則是第一代簿主中走向歧途的『老簿主』，他甚至……試圖讀取《還魂簿》最後一頁的核心代碼，徹底掌控所有簿主的力量，將我們都變成他『銜尾蛇』計劃的棋子！」
《還魂簿》最後一頁的核心代碼？！
「周雨……她是為了阻止他，才……」
「是的。」能量活屍的聲音里，帶着一絲讚賞，「那個女孩……她比我們這些所謂的『先行者』，都要勇敢，都要……清醒。她用自己的方式，在你的《還魂簿》里，留下了一顆……足以顛覆一切的『種子』。」
種子？
「但『先生』的計劃，遠比你想象的更龐大，更……接近成功。」能量活屍的聲音再次變得虛弱，「我快要消散了……我最後的執念，就是將這個……這個『銜尾蛇』項目的核心機密，傳遞下去……哪怕……會讓你……徹底崩潰……」
他說完，身體猛地爆發出刺眼的光芒！
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強大、都要兇險的記憶洪流，像一場毀滅性的海嘯，瞬間將我吞噬！
這一次，不再是某個特定亡者的記憶碎片！
而是……一段段完整的、清晰的、卻又充滿了矛盾和扭曲的……屬於「銜尾蛇」構造體的「第一視角」的記憶！
我看到……看到自己在一個冰冷、巨大的實驗室里，接受着各種殘酷的實驗。
被注射未知的藥劑，被連接到各種閃爍着電火花的儀器，大腦被強行灌輸着海量的、不屬於自己的信息和……虛假的記憶。
我「看到」了……年幼的「我」，和年幼的周雨，同時出現在那個實驗室里！
我們像兩隻被關在籠子裡的小白鼠，眼神中充滿了恐懼和茫然！
「樣本編號 XJ-007，樣本編號 XY-003，開始記憶同步測試……」一個冰冷、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在實驗室里迴蕩。
XY-003……是小雨的代號嗎？！
然後，是周雨臨死前，那張充滿了絕望和焦急的臉！
她抓着我的手，語無倫次地警告着我：「哥……『銜尾蛇』……核心代碼……他要……他要用你……格式化……整個……」
她的聲音，被一陣刺耳的警報聲淹沒。
緊接着，我又看到了那個神秘的小女孩！
她就站在一片混亂的、充滿了數字和符號的記憶風暴中，眼神哀傷地看着我，似乎想對我說些什麼，但她的影像很快就被更狂暴的記憶碎片徹底撕碎！
「樣本編號 XJ-007，開始最終記憶植入……」
「銜尾蛇計劃……進入最終階段……」
老簿主那冰冷而威嚴的聲音，如同雷霆般在我腦中炸響！
不！
這不是真的！
這一切……這一切都是謊言！
是被構建的！
我所謂的「父母早亡，與妹妹相依為命」的過去，難道……全都是假的嗎？！
我是誰？！
周雨又是誰？！
我們……我們難道從一開始，就只是這個該死的「銜尾蛇」計劃的……一部分？！
巨大的內疚、自我厭惡、對自身存在的徹底否定，將我的靈魂凌遲得體無完膚！
如果……如果周雨的死，是因為我……因為我這個「樣本」的存在……
那我……那我還有什麼臉面活下去？！
「啊啊啊啊啊——！」
我抱着頭，發出一聲絕望到極致的嘶吼，感覺自己的精神正在一寸寸崩潰，被那些真實的、虛假的、屬於「我」和不屬於「我」的記憶徹底淹沒！
我……我才是那個……真正的「原罪」！
就在我精神瀕臨徹底崩潰，即將被無邊的黑暗吞噬的邊緣——
「砰！」
一聲巨響！
圓形大廳的合金大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外面轟開！
刺眼的手電筒光束和瀰漫的硝煙中，一個熟悉的身影，帶着幾名荷槍實彈的警察，沖了進來！
是李誠！
他手裡拿着一份文件，眼神複雜地看着我，那眼神中充滿了震驚、懷疑，還有一絲……不得不採取行動的決絕！
「周默！」他低吼道，聲音因為震驚而有些變形，「根據我們剛剛截獲的『渡魂』內部加密通訊，以及……這份關於『銜尾蛇項目最終階段』的緊急預案……你……你就是那個核心樣本！你和……和十幾年前那起懸而未決的『新申市大規模記憶異常事件』，有直接關聯！」
他的話還沒說完——
「咻！咻！咻！」
幾道迅捷如電的黑色身影，如同鬼魅般從天花板的陰影中落下！
他們穿着比普通「渡魂」成員更加精良的黑色作戰服，臉上戴着仿佛惡鬼般的金屬面具！
為首的那人，身材異常高大，手中握着一把閃爍着暗紅色光芒的奇形能量刃，目光冰冷得像萬年不化的寒冰，死死地鎖定了我！
「樣本『銜尾蛇』，」他用一種平板無波的、仿佛來自地獄深淵的語調說道，那聲音，竟然和之前那個能量活屍傳遞給我的記憶中，老簿主的聲音，有幾分相似！「回收指令，已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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