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白光,冰冷的金屬觸感,還有……脖頸處那陣尖銳的刺痛。
然後,是無邊的黑暗。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再次恢復意識,是被一陣劇烈的頭痛給痛醒的。
我發現自己被束縛在一張冰冷的金屬床上,手腕、腳踝、甚至額頭,都被堅硬的金屬扣鎖死。
光線慘白,刺得我睜不開眼。
濃烈的消毒水味,比之前在廢棄實驗室聞到的還要純粹,還要……熟悉。
我猛地睜大眼睛。
這裡……
牆壁是冰冷的白色瓷磚,天花板上鑲嵌着巨大的無影燈,各種閃爍着指示燈的精密儀器發出低低的嗡鳴。
一面牆上,掛着幾幅巨大的圖表,上面布滿了複雜的分子結構和……一個猙獰的、首尾相連的蛇形圖案!
「銜尾蛇計劃……」
圖表下方,用冰冷的宋體字標註着。
這裡……和我那些破碎的、充滿痛苦的閃回記憶中的場景,幾乎一模一樣!
我……我曾經來過這裡?!
「樣本『銜尾蛇』甦醒跡象明顯,準備進行初步記憶探查。」
一個毫無感情的、像是通過合成器發出的聲音在房間裡響起。
我扭動着身體,想要掙脫,但那些束縛紋絲不動。
恐懼,像無數冰冷的蟲子,啃噬着我的神經。
幾個穿着白色無菌服、臉上戴着透明面罩的人影向我走來,他們的動作精準而高效,像是在處理一件沒有生命的物品。
一個布滿了細密電極的金屬頭盔被粗暴地扣在了我的頭上。
冰冷的凝膠順着我的太陽穴流下,讓我一陣戰慄。
「探查開始。」
「嗡——!」
一股無法形容的、尖銳的能量洪流,瞬間湧入我的大腦!
「啊啊啊啊——!」
我發出一聲悽厲的慘叫,感覺自己的頭顱像是要被硬生生撬開,無數的記憶碎片、情緒、畫面,被一股野蠻的力量粗暴地翻攪、拉扯、檢視!
那些被我珍藏的、關於周雨的溫暖回憶,那些我賴以維生的、證明我「曾經是人」的片段,此刻都變成了施加在我身上的酷刑!
「記憶模塊……存在異常加密……無法讀取核心數據……」
「加大功率!」
「樣本出現強烈抵抗反應!生理指標……正在急劇惡化!」
那些冰冷的聲音在我耳邊交織,但我已經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
我的意識在劇痛中沉浮,像是要被徹底撕碎。
就在我感覺自己快要被這股力量徹底摧毀的時候——
「銜尾蛇……危險……」
一個細弱的、帶着哭腔的女孩聲音,像一道微弱的光,穿透了那層層疊疊的痛苦,直接在我腦海深處響起。
是那個神秘的小女孩!
我仿佛看到她模糊的影像,就站在那些冰冷的儀器中間,淚流滿面,拼命地向我伸出手,似乎想幫我抵抗這股入侵的力量。
她的出現,像是一劑強心針,讓我混亂的意識抓住了一絲搖搖欲墜的清明。
不……我不能……我不能讓他們得逞!
我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猛地繃緊了全身的肌肉,用盡所有的意志力,抵抗着那股侵入我大腦的力量。
「警告!警告!樣本能量場出現異常波動!探查設備……過載!」
刺耳的警報聲響起。
頭盔上的電極迸發出一連串耀眼的電火花,然後,「啪」的一聲,所有的儀器瞬間暗了下去。
那股撕裂般的劇痛,也隨之消失了。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渾身虛脫,冷汗浸濕了身下的金屬床。
剛才……是小女孩救了我嗎?
還是……我自己?
「清道夫大人,初步探查失敗。樣本『銜尾蛇』的記憶核心存在未知保護機制,強行讀取風險過高。」一個研究員戰戰兢兢地向房間角落裡一個一直沉默不語的身影匯報道。
那個戴着猙獰金屬面具的「清道夫」,緩緩地轉過身。
即便隔着一段距離,我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那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廢物。」他吐出兩個字,聲音極其冰冷,「看來,『先生』的布置,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周全。」
「先生……」又是「先生」!
「清道夫」走到我的床邊,居高臨下地看着我,那雙隱藏在面具後的眼睛,像是在審視一件有趣的實驗品。
「樣本『銜尾蛇』,」他緩緩開口,「你的『故障』,似乎比預想的要嚴重一些。不過沒關係,我們有的是時間和手段,來對你進行……『格式化』。」
格式化?!
這個詞像一把冰錐,狠狠刺進我的心臟。
他們想……抹掉我的一切?!把我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空白?或者……植入他們想要的任何東西?
「你……你們到底想幹什麼?!」我用沙啞的聲音嘶吼道,儘管我知道這毫無意義。
「清道夫」似乎輕笑了一聲,那笑聲從金屬面具後傳來,顯得格外詭異:「我們只是想讓你『回歸正軌』,樣本。畢竟,『銜尾蛇計劃』,不允許出現任何不可控的變量。」
他頓了頓,語氣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或者,我們可以嘗試……『激活』你真正的潛能。
看看一個完全覺醒的「銜尾蛇」,究竟能做到什麼地步。」
激活?格式化?
我意識到,我,或者說,「銜尾蛇」這個身份,對他們而言,不僅僅是一個需要回收的「樣本」,更是一個……可以被利用、被改造、甚至被「升級」的工具。
而我,就像一隻被困在蛛網上的蟲子,無論怎麼掙扎,都逃不出這張由「渡魂」、由「先生」、由那個該死的「銜尾蛇計劃」編織的巨網。
「把他帶到三號隔離區,」清道夫對手下命令道,「加強監控等級。在下一次『同步』實驗開始前,我不希望再出現任何意外。」
同步?
又是一個讓我不寒而慄的詞。
我被解開束縛,粗暴地拖拽起來。身體因為剛才的劇痛而虛弱不堪,幾乎無法站立。
在被拖出這個充滿噩夢般回憶的實驗室時,我經過了幾個透明的隔離艙。
裡面……囚禁着一些和我之前在廢棄實驗室看到的類似的「失敗樣本」。
有些形態扭曲,有些則像真正的行屍走肉,眼神空洞,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維持着最低限度的生命體徵。
這就是……我的同類嗎?
這就是……如果我「故障」無法修復,或者「激活」失敗後的下場嗎?
一股徹骨的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我被關進了一個狹小的、四壁都是冰冷金屬的房間。沒有窗戶,只有一盞散發着慘白光芒的照明燈。
門「哐當」一聲在我身後鎖死。
我蜷縮在冰冷的角落裡,渾身顫抖。
腦子裡一片混亂。
我是「銜尾蛇」。
一個「樣本」。
一個可能被「格式化」,也可能被「激活」的……東西。
周雨的死,我那被構建的過去,還有那個神秘的小女孩……這一切的真相,都指向那個名為「銜尾蛇」的深淵。
我該怎麼辦?
我還能……逃出去嗎?
或者,我註定要成為這個計劃的犧牲品?
我不能……我不能就這麼認命!
我必須知道真相!
即使……那個真相,會徹底摧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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