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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無邊無際的黑暗。
我蜷縮在冰冷的角落裡瑟瑟發抖。
「蜂巢」的爆炸，周雨在我意識消散前那幾近透明的呼喚，李誠那張布滿震驚的臉，還有……腦海中一閃而過的、那隻戴着黑色手套的蒼白之手的模糊殘影……
一切都像一場醒不來的噩夢。
《還魂簿》在我體內徹底沉寂了下去，封面上那些血紅色的警告——「『銜尾蛇』協議錯誤！」、「樣本即將崩潰！」、「清除模式已激活！」——像一道道催命符，宣告着我的死期。
我是誰？
周默？還是樣本「銜尾蛇」？
一個被精心編織的謊言？
一段即將被刪除的錯誤代碼？
我的記憶，我的情感，我與周雨相依為命的過去……難道，全都是虛假的嗎？
如果一切都是程序設定，那我的痛苦，我的掙扎，又有什麼意義？
自由意志？
或許從一開始，我就從未擁有過。
意識開始模糊，身體也變得越來越遲鈍。
皮膚下的那些幽藍色數據流，黯淡下去，像是失去了能量的電路。
我甚至能感覺到，我的體溫在一點點降低，心臟的跳動也越來越微弱。
「程序崩潰」……嗎？
也好。
就這樣……結束吧。
我閉上眼睛，放棄了所有抵抗，任由那股冰冷的、非人的「指令性」低語像潮水般將我淹沒。
「……服從……」
「……清除……」
「……回歸……」
就在我的意識即將被徹底吞噬，徹底淪為一個沒有靈魂的空殼時——
「哥——！」
一聲撕心裂肺、帶着無盡悲傷和決絕的呼喚，狠狠劈在我的靈魂深處！
是小雨！
我猛地睜開眼。
眼前，周雨那張蒼白美麗的臉龐無比清晰地浮現出來。
她的身體幾乎完全透明化，像一縷即將消散的青煙。
無數細密的金色數據流纏繞着她，不斷地從她身上剝離着什麼。
她的執念能量……幾乎耗盡了！
但她的眼神卻燃燒着前所未有的、璀璨的光芒！
那是一種……足以焚燒一切的決絕和愛！
「哥！醒過來！」她的聲音不再是之前那種充滿雜音的狀態，而是變得異常清晰，直接在我腦海中響起，帶着一種不容置喙的力量！
「不要被『它』控制！你不是程序！你不是工具！」
她的影像開始與我記憶中那個神秘的小女孩重疊、融合！
她們的臉龐、她們的眼神、她們身上散發出的那種不屈的意志……在這一刻完美地合而為一！
「『銜尾蛇』的真正意義……不是吞噬……是……是選擇！」
隨着她這句話音落下，一道耀眼到極致的純粹光芒，從她們融合的影像中爆發出來！
那光芒，像一把無形的鑰匙，瞬間洞穿了我腦海中那些冰冷的程序壁壘，觸碰到了我被壓抑在最深處的……屬於「周默」的，真正的核心人格！
那些「指令性」的低語，在這道光芒的照耀下，發出一陣陣悽厲的尖嘯，然後，如同冰雪般消融！
我感覺……我感覺自己像是從一場漫長而恐怖的噩夢中，被強行喚醒了！
周雨和小女孩融合的影像，最終化為一個小小的、散發着柔和光芒的銜尾蛇圖案。
那圖案的蛇頭，並沒有咬住蛇尾，而是微微揚起，仿佛在凝視着遠方，帶着一種……對無限可能的嚮往。
這個圖案，深深地刻在了我的意識深處。
然後，光芒散去，周雨的影像，徹底消散了。
連同那個神秘的小女孩一起。
她們……用自己最後的存在，將我從毀滅的邊緣拉了回來。
「小雨……」
我伸出手，想抓住那消散的光芒，卻只抓到一片虛無。
眼淚不受控制地從眼眶中湧出。
但這一次，不再是絕望的淚水。
而是一種……夾雜着無盡悲傷、刻骨銘心和……一絲微弱卻頑強的希望的火焰。
她們沒有告訴我答案。
她們只是……給了我一個選擇。
選擇我是誰。
選擇我的未來。
我低頭看着自己那雙布滿了幽藍色電路紋路的手。
手臂上那些異化的金屬骨骼，依舊猙獰可怖。
我是「銜尾蛇」。
這一點，毋庸置疑。
但我……也是周默！
即使我的記憶可能是被植入的，即使我的情感可能是被設定的，但此刻，我內心深處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那種對周雨的愛和愧疚，那種對老簿主的滔天恨意……這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實！
如果我是程序，那此刻，我要選擇……反抗這個程序！
如果我是怪物，那此刻，我要選擇……用我怪物的方式，去奪回屬於我的一切！
一股近乎瘋狂的決心在我胸中爆發！
我能感覺到，身體裡那股因為接觸核心記憶數據庫而湧入的「非人」能量，不再與《還魂簿》的能量衝突，而是……開始融合！
一種全新的、更加強大、也更加……冰冷的力量，在我體內甦醒！
我不再試圖壓制它，而是……開始嘗試引導它！
皮膚下的數據流不再黯淡，而是閃爍着一種充滿毀滅氣息的暗紅色光芒。
我甚至能感覺到，我可以……可以從周圍環境中，那些無處不在的執念中，汲取一絲絲能量，補充自己的消耗！
「我必須知道……」我從地上緩緩站起，眼神中燃燒着一種近乎偏執的火焰，那火焰深處，卻是一片超越人類情感的、冰冷的平靜，「即使我是假的……我也要……親手撕開這虛假的『現實』！」
周雨最後傳遞給我的，不僅僅是選擇的權利，還有一個……具體的地點坐標。
新申市，第七中央公園，地下三層，廢棄的……初代「還魂簿」研究中心。
那裡，很可能就是老簿主最初進行「銜尾蛇」實驗的場所。
那裡，也可能……埋藏着我「誕生」的秘密，以及……《還魂簿》最後一頁的真相。
我拖着這具殘破的、正在發生着未知異變的身體，一步步走出這個被遺忘的角落。
我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疲憊和警惕，而是一種……一種毀滅一切的瘋狂，和一種冰冷的、非人的「使命感」。
我不再是為了「救贖」或「理解」。
我是為了一個答案。
為了周雨最後的犧牲。
為了……證明我，即使只是一個「構造體」，也有權利選擇自己的結局，奪回屬於我自己的……故事和意義。
老簿主……「先生」……
我來了。
無論你是神，還是魔鬼。
我都要……親眼看看你的真面目。
然後……
用我的方式，終結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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