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母親那本沾滿淚痕的日記,我感覺不到疲憊,只有一股冰冷的,幾近瘋狂的決心。
黎明驅散了夜色,但我的世界卻剛剛墜入深淵。
那個地址,母親用生命留下的線索,像一枚滾燙的烙印,灼燒着我的靈魂。
我不能等。
我請了假,藉口身體不適,避開所有人的詢問。
陸離發來了關心信息,我只是簡短回覆說在家休息。
「在家好好休息,有事給我打電話。」
他的關心此刻聽來格外刺耳,帶着某種我無法辨別的複雜意味。
他到底是什麼身份?他知道多少?
那些疑問像毒蛇一樣盤踞在我心頭,但我知道,現在不是探究這些的時候。
所有答案,都指向那個神秘的地址。
我花了一整天的時間,通過各種渠道確認那個地址指向的是郊區一片廢棄的工廠區。
夜幕再次降臨,我將自己偽裝好,驅車前往。
車窗外掠過的霓虹燈光,在我眼中模糊成一道道扭曲的色彩,像我此刻混亂的心情。
母親日記里描繪的恐怖場景,照片上那個戴眼鏡的男人,以及「完美標本」這幾個字,像夢魘一樣纏繞着我。
抵達目的地時,夜色已經濃得像墨汁。
廢棄的工廠在月光下投下巨大的、陰影,散發出冰冷荒涼的氣息。
空氣中瀰漫着塵土、鏽蝕金屬和某種說不出的腐朽味道。
我按照母親留下的暗號,在工廠區的外圍尋找着隱蔽的入口。
日記里沒有明說入口在哪,只提到「被遺忘的角落」和「特殊的標記」。
我在廢棄的設備、倒塌的牆壁間穿梭,心跳快得仿佛要衝出胸膛。
母親留下的標記是一個很小的、刻在石頭上的符號,幾乎與周圍的苔蘚融為一體。
它藏在一堆廢棄的管道後面,如果不是仔細尋找,根本不可能發現。
我用手電筒的光照射着那個符號,腦子裡閃過母親寫下它時的情景。
她一定是冒着巨大的危險,在這裡留下了這條線索。
符號旁,母親還刻了幾個模糊的數字,像是一個簡單的密碼提示。
我根據日記里提到的一些關於她工作習慣的信息,組合嘗試着可能的數字。
終於,在輸入最後一串數字後,一堵看似堅固的牆壁發出了沉悶的機械聲。
牆壁緩緩向內移動,露出了一個狹窄、黑暗的通道。
沒有門把手,沒有鑰匙孔,這個入口完全依靠隱藏的機關和密碼。
這確實是個被精心隱藏起來的地方。
一股冰冷潮濕的氣息從通道深處湧出,帶着之前聞到的那種刺鼻味道。
我深吸一口氣,緊緊握住隨身攜帶的防身工具,一腳踏入了黑暗之中。
通道很長,也很狹窄,只能容一人通行。
牆壁是冰冷的金屬,摸上去帶着一股令人不適的黏膩感。
我的腳步聲在寂靜的通道里迴蕩,聽起來格外響亮,仿佛在提醒我,我是一個不速之客。
隨着深入,那股刺鼻的味道越來越濃烈,像是消毒水混合着某種腐爛的氣息。
通道的盡頭,是一個厚重的金屬門。
門上沒有鎖,只有一個電子密碼鎖。
母親日記里沒有提到這裡的密碼,但她提到了這裡的安保系統是通過「聲音頻率」啟動的。
我回想起母親日記里記錄的、關於實驗室里某種特定設備發出的聲音頻率。
我用手機播放出模擬那種頻率的音頻,對着密碼鎖嘗試。
一陣微弱的電流聲後,金屬門發出了「咔噠」一聲輕響。
門開了。
門後的景象,讓我瞬間如墜冰窟。
這是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燈光昏暗,像電影裡的恐怖場景。
空氣中那股刺鼻的味道在這裡達到了頂峰,混合着福爾馬林和血液的氣味。
金屬解剖台,玻璃容器,裡面浸泡着看不清形狀的物體。
各種我從未見過的實驗器材擺滿了房間,閃爍着冰冷的金屬光澤。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牆壁上掛着一些……人體器官的標本。
不,那不是標本,它們看起來太新鮮了,甚至還能看到未凝固的血跡。
我的胃裡一陣翻湧,差點吐出來。
這裡簡直是地獄。
母親就是在這樣的地方工作?她看到了什麼?經歷了什麼?
恐懼和憤怒像野草一樣在我心中瘋長,但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我必須找到母親留下的證據。
我小心翼翼地在實驗室里穿梭,儘量不觸碰任何東西。
耳邊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我注意到,雖然環境恐怖,但這裡的設備卻異常先進,遠超一般的實驗室。
我的目光被一個巨大的服務器機櫃吸引。
直覺告訴我,母親日記里提到的「完美標本」計劃資料,很可能就藏在這裡。
我快步走到服務器前,嘗試着破解。
作為法醫,我對一些數據恢復和信息技術有所涉獵。
我運用母親日記里提到的一些術語和她可能設置的習慣密碼,進行嘗試。
一遍,兩遍,三遍……
失敗,失敗,還是失敗。
冷汗順着我的額頭滑落。
我快要放棄的時候,腦海里突然閃過母親日記里,她在描述一次實驗失敗時,隨手畫下的一個奇怪符號。
我試着用那個符號的筆畫順序,作為輸入序列。
屏幕上,出現了「密碼正確」的字樣。
我的手顫抖着點開文件夾。
「完美標本計劃」。
文件夾里是大量的文檔、圖片和視頻。
我飛快地瀏覽着,裡面的內容比母親日記里描述的更加觸目驚心。
那不是實驗,那是活生生的人體改造!
手術記錄,數據表格,還有實驗對象的照片和視頻。
他們被編號,被當作物品,被強行進行着可怕的改造。
我看到了那些「完美」的指標,肌肉強度,神經反應速度,骨骼密度……
他們追求的是一種超越人類極限的「完美」。
而這些實驗對象,竟然大部分都是……失蹤人口!
我的目光突然定格在一份名單上。
名單的第一行,赫然寫着母親的名字!
她不是參與者,她是實驗對象之一!
一股巨大的悲痛和憤怒瞬間將我淹沒,我捂住嘴,發出壓抑的嗚咽聲。
我看到了母親被編號的照片,她看起來那麼虛弱,那麼無助。
緊接着,我又在另一份文件里看到了我的名字。
蘇念。
我的名字後面,寫着「潛在備選,基因匹配度高」。
他們早就盯上我了!
他們不僅抓走了母親,還打算抓我!
憤怒像火山一樣在我體內爆發,燒毀了我所有的恐懼和悲傷。
我死死盯着屏幕,手指顫抖着想要保存這些證據。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個冰冷而輕蔑的聲音。
「你比我想象的要快,蘇小姐。」
我的身體猛地僵住。
緩緩轉身,我看到了那個男人。
他戴着一副深色的圓框眼鏡,身形高瘦,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是他。
母親照片上的那個人。
趙承志。
他一步步向我走來,眼神裡帶着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
「怎麼樣?看到你母親的『蛻變』過程,感覺如何?」
他的話像刀子一樣扎進我的心窩。
「你這個魔鬼!」我嘶啞着聲音吼道。
趙承志不為所動,他站定在我面前,推了推眼鏡。
「魔鬼?不,我只是一個追求極致的科學家。」
「你的母親,原本只是一個平凡的女人,但她的基因序列中隱藏着巨大的潛力,非常適合我們的『完美標本』計劃。」
「至於你,蘇小姐,你的基因匹配度更高,是比你母親更完美的實驗體。」
他伸出手,似乎想觸碰我,我立刻後退一步。
「別碰我!」
「呵呵,這麼抗拒?沒關係,你會習慣的。」趙承志笑了起來,那笑容里沒有一絲溫度,「你以為你為什麼能找到這裡?你以為那本日記為什麼會恰好留下線索?」
我的腦子裡「嗡」的一聲。
「日記……是你故意留下的?」
「當然。」趙承志坦然承認,「我需要一個具備你母親專業知識,並且對『完美標本』計劃有着強烈動機的人來替我完成一些事情。」
「你母親發現了太多不該知道的秘密,我們不得不『處理』她。」
他說「處理」兩個字時,語氣輕描淡寫,仿佛在談論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她留下的資料並不完整,尤其是一些關鍵的實驗數據,只有她的專業知識才能解讀。」
「而你,繼承了她的一切。」
「你以為是你找到了真相?不,真相是我讓你看到的,蘇小姐。」
他一步步逼近,眼神充滿了掌控欲。
「從你踏入這個工廠區的第一步開始,你就在我的掌控之中。」
我的身體開始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徹骨的寒冷。
我以為我在追尋真相,結果,我只是別人棋盤上的一枚棋子。
「你……」我試圖說話,但聲音顫抖得厲害。
「別掙扎了,蘇小姐。」趙承志突然按下牆壁上的一個按鈕。
實驗室的地面突然開始震動,幾面金屬牆壁從天花板緩緩落下,將我困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
我被困住了。
「這個房間是特製的,你逃不掉的。」趙承志站在隔離牆外,看着我,笑容越發得意,「我會讓你親眼看看,你的母親是如何一步步成為『完美標本』的。」
「然後,你將繼承她的使命,成為下一個『完美標本』。」
他打開了房間裡的揚聲器,開始播放一些嘈雜刺耳的聲音,混合着痛苦的呻吟和母親微弱的呼喊。
他想用聲音摧毀我的精神防線。
「別聽!」我大聲吼叫,捂住耳朵,但那些聲音仿佛穿透了我的耳膜,直擊我的靈魂。
我看到了母親在實驗台上的掙扎,聽到了她絕望的哭喊。
那些聲音,那些畫面,將我拉回了童年被綁架的那個夜晚。
冰冷,恐懼,無助。
我蜷縮在地上,全身顫抖,感覺自己仿佛回到了那個黑暗的衣櫃裡。
趙承志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像魔咒一樣鑽進我的耳朵。
「放棄吧,蘇小姐。你是無法反抗的。你逃不掉你的命運……就像你母親一樣。」
我的精神在崩潰的邊緣掙扎。
就在我以為自己即將被這無邊的絕望吞噬時。
「轟!」
一聲巨響打破了實驗室的寂靜。
金屬牆壁猛地向外炸開,強烈的氣流將我掀翻在地。
塵埃和火光中,一個高大的身影沖了進來。
他穿着一件修身的風衣,手裡握着一把槍。
風衣下,是熟悉的警服領口。
是他!
陸離!
他的身影在火光和煙塵中顯得格外清晰,眼神銳利,充滿了殺氣。
「蘇念!」他大喊我的名字,衝到我身邊。
「陸離……」我看着他,腦子一片空白。
他怎麼會在這裡?
陸離扶起我,他的手緊緊抓住我的手臂,給我帶來一絲真實感。
他沒有看我,目光死死盯着隔離牆外、此刻滿臉驚愕的趙承志。
「趙承志,束手就擒吧。」陸離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我是臥底。」
臥底?!
我的心猛地一震。
陸離,臥底?
他潛伏在警局裡,秘密調查趙承志?
他一直在暗中保護我?
無數的疑問在我腦海中炸開,但我沒有時間去思考。
趙承志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厲聲喝道:
「來人!抓住他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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