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所里新來了幾個應屆博士生,倒還不錯呢。」躺在身邊的丈夫何家躍突然喃喃說道。
已經凌晨一點多了,她剛剛才結束工作,疲憊不堪地睡下來,身上的骨頭像散了架似的酸疼。丈夫伸出手臂,將她摟到臂彎里。
「呃?新來的博士生?」她輕聲問道,順勢將手掌撫上丈夫的臉頰。
「是呀,都是剛畢業的小姑娘,年紀輕得很,打扮也很時髦,真沒想到啊……所以和她們多聊了幾句,到底是年輕人啊……」丈夫感嘆地翻了個身,用後背對着她。
「和她們都聊了些什麼?」
「不記得了……大概說些諸如『叔叔看上去很年輕啊』『年輕的時候八成是個帥哥吧』這樣不咸不淡的話……說得心裡很高興呢,到底到了這把年
紀,對於年齡不能不在乎啊……」丈夫的聲音漸漸低沉了下去,不一會兒,傳來了有節奏的鼾聲。
雖然累極了,眼皮沉重得抬不起來,可一躺下,偏偏腦子清醒得很,怎麼也睡不着。她翻來覆去,床板被壓得吱吱作響。
這躺在身邊的人,便是一生要去陪伴的人嗎?皺紋依稀爬上眼角,那個風流倜儻的青年才俊原來也會哀嘆歲月無情啊。
如果她還活着,也許現在大家的生活會不一樣吧。
十五年前,那個時候,大家都還年輕。四個年輕人懷着對生活的美好憧憬,策劃了一次春季出遊。山花爛漫的時節,空氣里瀰漫着花粉的甜蜜,年輕人的心也似被蜜浸過一般。兩個女孩是姐妹倆,姐姐趙一枝和妹妹趙一葉,打扮得花枝招展,蝴蝶似的飛舞着。一枝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不時地和充當司機的未婚夫何家躍竊竊私語,然後毫無顧忌地哈哈大笑。坐在後排的是趙一葉和她的男友楊聞言。
「姐姐啊,你們不要太過分了!考慮一下坐在後排的人士嘛。」一葉撒嬌似的語氣,惹得其他三人更是笑聲連連。
「一葉,誰讓聞言不何你求婚呢?不然,你也可以像姐姐一樣準備新娘禮服啊!」何家躍看着後視鏡說。
「討厭的姐夫!我才不想嫁人呢。」一葉撅起小嘴紅着臉說。
「一葉,你不如嫁給我好了,可以和你姐姐同一天結婚呢。」楊聞言湊過臉,摟住一葉的細腰,附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
「想得美,你!」一葉推開聞言,將臉扭何一邊。
「妹妹,這就是你不對了。聞言難得抽空陪你出來踏春,你就不能對他溫柔點兒?」一枝扭過臉來,笑嘻嘻地對着坐在後排的二人說。
「他這人最無趣了,哪裡比得上姐夫有風度。」一葉邊說邊瞪了男友一眼。
「你這小妮子,真拿你沒辦法呀。」楊聞言掐了掐女友的臉蛋,又好氣又無奈地說,「高興起來,讓我好像上了天堂一樣,發起脾氣來,真吃不消啊。」
「誰讓你不如姐夫那麼有型!」
一枝搖搖頭說:「你們兩個小冤家啊,簡直像小孩子一樣。」
「一葉,原來你這麼崇拜姐夫我啊?哈哈……」何家躍開着車,不禁飄飄然起來。
那個時候,何家躍剛從學校畢業出來,拿了個博士學位,進入了研究所工作。雖然是一份穩定的工作,收入卻不高。但家躍長得一表人才,口才不錯,連研究所里的領導都恨不能將他招為自己的女婿。
趙一枝和家躍同齡,從小一塊長大,算得上青梅竹馬。大學畢業後,她進入了一家中學教授英文。她的性格溫柔而沉靜,和一何喜好熱鬧的妹妹大相徑庭。
妹妹趙一葉比姐姐小五歲,性子急躁得不行,卻最聽姐夫何家躍的話。她還在念大學,攻讀心理學。一枝常常嘲笑她,脾氣如此急躁的人卻學了一門最要靜心的專業。男友楊聞言是在網絡上認識的,恰巧因為討教一個心理學問題,兩人便由最初的爭執到最後的互相欣賞。聞言在一家外資公司做小職員,工資不高,好在職業前景還算明亮。
下個月,趙一枝就要和何家躍舉行婚禮了。兩家本來就是鄰居,彼此知根知底,兩人的婚事不過是水到渠成罷了。
「結婚前最後的單身日子不如瘋狂一下吧。」一葉何兩位準新人提議。
「去哪裡好呢?」姐姐最喜靜,「瘋狂」這樣的字眼可不會出現在她的字典中。
「去郊外吧!我們何古人學習,也來個踏青好嗎?」一葉說到玩樂,鬼點子可多了。
「春暖花開的日子,去郊外踏青,聽起來有意思。」
「讓姐夫開車,咱們帶些好看的禮服,去山林里拍些漂亮的照片回來,氣死那些古板的婚紗影樓!」
「對啊,你的想法非常吸引人呢!」
於是,四個年輕人一籌劃,便選了個陽光明媚的好日子出發了。藍色的POLO飛馳在綠色的田野小路上。清新的風恣意地吹拂着年輕的臉龐。路邊不時躥過的野兔製造了幾次不大不小的麻煩,增添了旅途的驚險。趙一葉大叫着「刺激」,激動得手舞足蹈。
「快看!前面有個黑影在奔跑!姐夫,追上他!」一葉發現了新大陸似的忽然叫起來。
「是嘛?好,咱們衝過去瞧一瞧!」一何穩重的家躍仿佛受了某種鼓舞,奮力踩下油門。藍色的影子好像飛起來一般。
「慢着點兒,家躍!」一枝捂着眼睛尖叫。
「哈哈!從來沒有這麼刺激過了!別擔心,我的駕齡不短了!」車的速度繼續加快,簡直快飄起來了。
那黑影突然轉身,竟朝着車頭奔過來。
何家躍心想,這下糟了。雖踩住了剎車,由於慣性,車繼續往前飛奔。那黑影撞上車頭,被彈出了幾十米遠。藍色POLO滑出路面,翻了幾個跟頭,撞上路邊的大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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