攥緊的拳頭指節發白,掌心的汗濡濕了模擬考的成績單。
陳爍那空洞的眼神,在我腦中揮之不去。
我深吸一口氣,走向班主任李老師的辦公室。
門虛掩着,我輕輕敲了兩下。
「進。」李老師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帶着一絲疲憊。
我推開門,辦公桌後,李老師正埋頭批改作業,鼻樑上的黑框眼鏡滑到鼻尖。日光燈管在他頭頂發出輕微的嗡鳴。
「李老師。」
他抬起頭,扶了扶眼鏡,鏡片後的目光掃過我:「周燃啊,有事?」
「老師,我想問問……陳爍他……」我頓了頓,斟酌着詞句,「他最近進步很大,我想知道……他是不是在哪個……特別的教室補習過?」
李老師手中的紅筆停住了,筆尖在作業本上留下一個突兀的紅點。
他臉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但眼神變了:「哪個教室?」
「就是……同學們私下裡說的,最後一間……」
「周燃!」李老師突然打斷我,聲音不高,卻透着不容置疑的嚴厲,「你的心思,要放在學習上!期中考試很快就要到了,不要被一些無稽之談分心!」
他放下筆,雙手交叉放在桌上,身體微微前傾:「陳爍能考進年級前十,是他自己努力的結果。學校沒有你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地方。你明白嗎?」
辦公室里安靜下來。我能清晰地聽到牆上掛鍾秒針走動的「咔噠」聲。
我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但迎上他那不容反駁的目光,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知道了,老師。」
「行了,回去好好複習。」李老師的語氣緩和了些,但眼神依然盯着我,「別讓我失望,也別讓你的父母失望。」
我點點頭,退出了辦公室。
門在身後輕輕合上,隔絕了他的視線。
之後幾天,我旁敲側擊地問了幾個相熟的老師。
數學王老師正低頭備課,頭也不抬:「問成績等下次,問題目下課來。別的,少打聽。」他用筆敲了敲桌面,發出「篤篤」兩聲。
英語趙老師則露出一個職業化的微笑,語氣溫和但疏離:「Focus on your studies, young man. Don't let rumors distract you.」(專注學業,年輕人。別讓謠言分心。)
回答幾乎如出一轍。
只有新來的陳老師,在聽我說完後,張了張嘴,但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眼神複雜地看了我一眼。
午休時,教室里瀰漫着飯菜的混合氣味和壓低的嗡嗡議論聲。我豎起耳朵,捕捉着空氣中漂浮的碎片信息。
「……喂,你聽說了嗎?隔壁班那個誰,也申請進去了……」
「噓!小聲點!你想被『請』去喝茶啊?」
「……都說進去的人,出來就不一樣了,跟換了個人似的……」
「……何止換了個人,簡直……簡直就不是人了……」一個帶着顫音的聲音響起,隨即被同伴的咳嗽聲打斷。
我看向聲音的來源,那幾個同學立刻埋下頭,扒拉着飯盒裡的飯菜,仿佛剛才說話的不是他們。
放學鈴聲響徹校園,喧鬧聲逐漸遠去。我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回家,而是背着書包,走向教學樓最西邊的樓梯。
那裡平時很少有人去。
樓梯間的光線昏暗,腳步聲在空曠中迴蕩,格外清晰。越往上走,空氣似乎也越發沉悶。
頂樓,走廊盡頭。
一扇木門靜靜地立在那裡。門框上沿積着一層薄薄的灰塵,門牌號的位置空着,只留下一塊顏色略淺的印記。
門板的油漆有些剝落,露出底下深色的木質。窗戶被厚實的深色窗簾遮得嚴嚴實實,透不出一絲光亮。
我慢慢走近,空氣中有一絲消毒水混合着甜膩的化學藥劑味從門縫飄出,有些刺鼻。
我屏住呼吸,將耳朵貼在冰冷的門板上。
裡面……什麼聲音都沒有。
不是安靜,是死寂。
一股莫名的寒意從腳底緩緩升起,順着脊椎爬上後頸。
頭頂的老舊揚聲器突然「滋」地一響。一道尖銳的高頻音波從中泄出,持續了幾秒,戛然而止。
那聲音剛起,我太陽穴便是一跳。耳內隨即炸開劇烈的嗡鳴。一股煩躁感直衝上來,胸口發悶,呼吸也重了。耳鳴持續了十幾秒才慢慢消退。我扶住冰冷的牆壁,心跳得很快。
這扇門後面,究竟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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