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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第3章：燈塔社與深淵的入口
坦白說，收到那條幽靈短信的瞬間，我腦子裡第一個念頭就是「跑」。捲鋪蓋走人，換個城市，註銷所有聯繫方式，人間蒸發。畢竟，對方能悄無聲息地黑進我手機，這技術差距不是一點半點，硬剛純屬找死。錢沒了可以再掙，命沒了可就真完蛋了。
但人吶，有時候就是骨子裡犯賤。那條信息，與其說是警告，不如說更像是一種赤裸裸的蔑視。你越想讓我滾，老子偏不！再加上王姐那哭腫的眼睛，小雅房間裡那冰冷的「真空感」，還有那句「田宇成的遺產」……好奇心這玩意兒，有時候比恐懼更能驅動一個窮途末路的偵探。
後果自負？媽的，混到我這地步，最壞的後果不就是橫屍街頭或者牢底坐穿？好像也沒什麼新鮮的。
恐懼還在，像條冰蛇盤在胃裡，時不時吐着信子。但一股被逼到牆角的狠勁兒，混着點破罐子破摔的自暴自棄，像劣質酒精一樣點燃了我。幹了！
回到工作室，安全感已經徹底離家出走。我像個神經病一樣，把這不到二十平米的空間翻了個底朝天。窗戶卡槽，門縫，通風口，甚至拆開了幾個舊插座檢查。結果？鳥毛都沒有。但我還是不放心，翻出個早就該淘汰的、號稱能探測偷拍偷錄的破盒子，舉着它在屋裡轉悠了半天。探測器全程沉默，比我還佛系。要麼是我杞人憂天，要麼是人家用的設備太高級，我這地攤貨根本就是個擺設。
手機直接恢復出廠設置，換了張新的匿名卡。但這也就是糊弄鬼，純屬心理安慰。我知道，只要我還在用電子設備，我就像個透明人。
不能等死。必須主動出擊，找到「他們」！
可從哪兒下手？還得回到小雅身上。她是怎麼搭上這條線的？舊電腦下落不明，那她平時用什麼上網？總不能光靠意念吧？
我趕緊給王姐打電話。
「王姐，小雅在家除了用她爸那台舊電腦，還有沒有她自己的電腦或者平板？」
「她自己的？有啊！上大學買的筆記本，平時看劇寫作業都用那個。平板也有一個，舊了點。」
「那……那台筆記本和平板，現在還在家嗎？」我心提到了嗓子眼。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然後傳來王姐壓抑的抽泣聲和翻東西的動靜，過了好一會兒，她帶着哭腔說：「不……不在了！李偵探，她自己的筆記本也不見了！我之前光想着她爸那台舊的，都……都沒注意這個……」
我靠！這丫頭，到底打包了多少家當？這不像是離家出走，倒像是……有預謀的轉移陣地。這反而說明，她需要用自己的電腦，或者說，這兩台電腦，一台舊的，一台新的，都是她計劃的一部分。
「王姐，別急。她常用的郵箱、QQ、微信，或者網盤賬號，您有印象嗎？」
王姐報了幾個賬號，都是些常見的社交軟件和學校郵箱。網盤？她沒聽小雅提起過。
掛了電話，我腦子飛速運轉。直接登錄賬號風險太大，密碼我也不知道。雲端呢？現在的年輕人，恨不得把內褲顏色都備份到雲上。如果小雅也有這個習慣……
但這涉及到專業技術了。破解密碼，恢復雲數據，這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我那點三腳貓功夫，頂多也就查查公開信息，搞點社工庫撞庫。
我需要外援。一個真正懂行的，而且，能管住嘴巴的。
我想到了老K。這哥們兒是個技術大神，以前在某著名「安全」公司干髒活，後來自己出來單幹，專接各種「疑難雜症」。技術頂尖，收費也頂尖，性格還賊古怪，接活全看他心情和黃曆。
找他？我摸了摸口袋裡比臉還乾淨的錢包，心在滴血。王姐那點委託費，估計剛夠付個定金。而且這事兒明顯水深，還帶着未知的危險，老K這種人精，未必肯蹚渾水。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咬咬牙，用加密通訊撥通了老K的號碼。
「餵？」電子合成音，懶洋洋的，聽不出情緒。
「老K，是我，李默。」
「喲，李大偵探，什麼風把你吹來了？查小三還是找老賴？事先聲明，高風險、低回報的活兒不接。」
「都不是，」我清了清嗓子，「找人。失蹤的，女大學生。可能需要你幫忙……撈點東西，從雲上。」我把情況撿重要的說了說，隱去了匿名警告，只強調了失蹤、舊電腦、新電腦，還有可能存在的雲數據線索。
老K那邊沉默了足足半分鐘，久到我以為他掛了。「雲數據恢復？有點意思。賬號密碼？」
「只有幾個常用社交號和學校郵箱，密碼不確定。主要想看看照片流、備忘錄、常用網判或者郵件里有沒有線索。尤其是近期刪除的。」
「嗯……聽起來不像是普通小姑娘鬧脾氣。」老K的聲音似乎嚴肅了一點，「這活兒……有點扎手啊。對方防範意識怎麼樣？有沒有可能設了套？」
「不清楚，所以我才找你。」
又是一陣沉默。「行吧。定金五位數，打過來。老規矩，成不成另說，數據恢復跟挖礦一樣，看運氣。挖到了，東西給你，尾款結清。挖不到，定金不退。過程別問，也別打聽我怎麼搞定的。」
五位數！我感覺心口被人捅了一刀。這他媽是把我未來三個月的泡麵錢都預支了！
「……好。」我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個字。「賬號信息發你。儘快，老K，這事兒挺急的。」
「急也沒用，看機器跑，也看我心情。」老K說完就掛了。
接下來的兩天，我活得像個熱鍋上的螞蟻。工作室的地板都快被我踩出包漿了。腦子裡一會兒是王姐的眼淚，一會兒是小雅那過於整潔的房間，一會兒是那行該死的警告信息，更多的時候是在肉疼我那筆巨額定金。萬一老K撂挑子，或者什麼都沒撈着，我找誰哭去？這孫子，不會把我賣了吧？
就在我快要精神崩潰的時候，加密通訊軟件「叮」了一聲。是老K，發來一個加密壓縮包，外加倆字：「尾款。」
我手哆嗦着把剩下的錢轉過去，感覺身體被掏空。然後，用老K給的一次性密碼，顫顫巍巍地點開了那個壓縮包。
裡面是幾份整理好的文檔。老K在說明里寫道：「目標的反偵察意識很高，雲端用了幾層加密和混淆，部分數據被覆蓋或物理隔離了，只搶救回這些碎片。運氣算不錯了。」
碎片……我心裡涼了半截，但還是耐着性子看了起來。大部分是照片、學校的筆記、一些追星截圖、和同學毫無營養的聊天記錄……乍一看，確實像個普通的、生活有點單調的大學生。
直到我打開一份標記為「近期刪除-備忘錄恢復」的文檔。
這篇備忘錄，斷斷續續，更像是小雅的思緒碎片。裡面提到了好幾個網站鏈接，一些關於「認知」、「潛能」、「突破」的思考，還有對某些文章的點評，字裡行間透着一股與她年齡不符的……狂熱和偏執。
其中一個網址，被她反覆提及，還做了星號標記——「燈塔社」。
我心裡一動，複製鏈接，在虛擬機里打開了它。網站設計得極簡，甚至有點簡陋，深藍色背景，中間一個抽象的、像是在旋轉發光的燈塔圖標。沒有廣告，只有文章列表，標題一個比一個唬人：《認知囚籠的破壁者》、《信息熵時代的導航術》、《精英篩選：你是否擁有『燈塔基因』？》。
這味兒太熟悉了，典型的互聯網「精神傳銷」套路，收割焦慮，販賣虛假希望。但往下看，我發現不太對勁。這網站是個半封閉社群，大部分內容需要登錄。註冊入口只有一個對話框，提示：「輸入引路人代碼，或，回答『靈魂三問』以證明你的『同頻』。」
「靈魂三問」？下面只有一個問題框是亮的，問題是：「你認為，真正的自由，首先要擺脫的是什麼？（A.物質匱乏B.他人目光C.原生家庭D.固有認知）」
這問題……帶着強烈的誘導性。我試着選了D，頁面提示：「認知是牢籠，亦是鑰匙。請繼續。」但第二個問題是灰色的，無法作答。看來，還是得有「引路人代碼」。
我回到小雅的備忘錄，繼續往下翻找。在文檔的最後，有一段話被她用特殊符號包圍：
「『他們』尋找的不是信徒，是火種。鑰匙(Alpha-7?)只是敲門磚，理解鎖孔(L.S.)的構造才是關鍵。父親的地圖指向寶藏，也指向深淵。燈塔是起點，亦可能是終點。」
L.S.?Lighthouse Society？燈塔社的縮寫？
「Alpha-7?」那個問號是關鍵嗎？
「理解鎖孔的構造」……鎖孔是這個網站本身。
我盯着「Alpha-7?」這幾個字符，又看了看那本在小雅房間找到的、封面泛黃的《基礎密碼學與實踐》。我快速翻到其中一章，講的是一些早期或者非主流的替換加密法，據說在某些小眾組織或邪教中流行過。其中提到一種簡單的「核心詞替換法」。
難道……我腦中靈光一閃。核心詞是「Lighthouse」？還是「Society」？或者乾脆就是「LS」？
我嘗試用「Lighthouse」作為關鍵詞，按照書里描述的最簡單的一種替換規則，對「Alpha-7」進行轉換……得到一串亂碼。
用「Society」？還是亂碼。
用「LS」？依然不對。
我有點煩躁地抓了抓頭髮。小雅的筆記像是故意在繞圈子。鑰匙……鎖孔……地圖……
等等，「地圖」？父親留下的地圖？舊電腦里的東西？
難道「Alpha-7」本身不是密碼，而是需要結合她父親研究里的某個概念來解讀？比如那個「奇點計劃」？
我試着輸入「Singularity」、「Interaction」……都沒反應。
到底是什麼？我反覆看着那句「鑰匙(Alpha-7?)只是敲門磚，理解鎖孔(L.S.)的構造才是關鍵」。
鎖孔的構造……這個網站，這個「燈塔社」，它的目的是什麼？篩選「精英」，激發「潛能」。它需要的是「同頻者」。
同頻……共鳴……
我忽然想起那本密碼學書里提到的另一種更古老的、基於頻率分析的簡單替換。如果「Alpha-7」不是內容，而是某種……頻率或者模式的代號？
我嘗試將「Alpha-7」轉換成某種數字模式，再結合「L.S.」……這太複雜了，我根本沒頭緒。
難道我想複雜了？最簡單的……書里提到過最基礎的凱撒密碼？或者……阿特巴希密碼（Atbash Cipher），一種簡單的字母對換（A對Z，B對Y……）？
我試着將「Alpha」進行阿特巴希替換，得到「Zoksb」。數字「7」呢？如果也進行某種鏡像替換……這沒有統一規則。
媽的！我感覺自己快被這死丫頭的謎語搞瘋了！
我泄憤似的，把鼠標移回那個代碼輸入框，幾乎是下意識地，輸入了剛才阿特巴希替換得到的「Zoksb」，然後看着那個數字「7」，鬼使神差地，把它理解為字母表第七個字母「G」，然後也做了阿特巴希替換，得到「T」。
所以，我輸入了「ZoksbT」。
按下回車。
頁面，竟然刷新了！
臥槽？！竟然是這樣？！這麼……隨意又有點道理的組合？
那個要求輸入代碼的對話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新的文字，字體冰冷，帶着某種審視感：
「頻率已確認。探路者，歡迎來到思維的窄門。請選擇你的啟蒙路徑：[線上私語（加密頻道）]或[線下集會（地點待定，通過審核後通知）]。」
成了！歪打正着？！
我盯着屏幕上那兩個選項，心臟像打鼓一樣狂跳，腎上腺素在血管里橫衝直撞。一種劫後餘生的興奮，夾雜着即將踏入未知領域的強烈不安，讓我手心全是汗。
這就是入口！通往「燈塔社」的入口！
線上安全，但隔靴搔癢。線下危險，但直面核心。
選哪個？
我感覺自己站在萬丈懸崖的邊緣，腳下是翻滾的濃霧，深不見底。退縮？還是跳下去？
事到如今，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我深吸一口氣，感覺肺葉都在顫抖，移動鼠標，光標在那兩個地獄和天堂的選擇之間徘徊了零點幾秒，然後，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點擊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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