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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第4章：啟迪者的私語和帶刺的玫瑰
鼠標指針最終，還是落在了「[線上私語（加密頻道）]」那個選項上。
別說我慫，這叫戰略性保存有生力量。線下集會？現在連對方是圓是扁、是人是AI都不知道，就這麼一頭扎過去，跟自願給器官捐獻庫填名額有啥區別？先在線上探探路，隔着網線，起碼還有拔電源這一招兜底不是？這是最符合我這種沒背景、沒裝備、全靠一腔孤勇（和泡麵）吊命的「草根偵探」的生存法則。
點擊確認。頁面跳轉，一個極簡的加載界面，只有一個幽幽旋轉的燈塔圖標，下面一行小字：「正在建立安全連接，請保持頻率純淨……」
頻率純淨？我差點沒笑出聲。我現在的頻率，估計只有泡麵調料包和銀行催款單能接收到。但這幾秒鐘的等待，卻比等法院判決還漫長。工作室里安靜得可怕，我甚至能聽到自己因為緊張而加速的心跳，咚咚咚，敲得我耳膜疼。手心裡的汗把鼠標都浸濕了，黏糊糊的。我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感覺指甲都快嵌進肉里了。
屏幕終於閃了一下，彈出一個比Windows記事本還簡陋的聊天窗口。純黑背景，對話列表里孤零零一個用戶，頭像是灰色的模糊剪影，暱稱——「啟迪者」。
得，這中二又故弄玄虛的味兒，純正。
不等我組織語言，對方已經發來了第一條消息。字體是毫無感情的系統默認字體，內容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審視感：
啟迪者：頻率已校準。探路者，歡迎來到思維的窄門。我是你的啟迪者。告訴我，是什麼讓你掙脫了現實的引力，聽到了燈塔的召喚？
來了！大戲開鑼！
我深吸一口氣，感覺吸進肺里的空氣都帶着靜電。手指懸在鍵盤上，開始了我可能是職業生涯中最重要的一次「表演」。演個啥樣呢？迷茫，對，必須迷茫。焦慮，極度焦慮。對現實不滿，渴望逆襲，但又缺乏方法，像只沒頭蒼蠅。還得帶點小聰明，不然怎麼找到這裡的？但又不能太自信，得顯得容易被「點撥」……媽的，這不就是我剛丟掉工作那會兒的狀態嗎？本色出演，應該……不容易穿幫吧？
我刪刪改改好幾次，才把一句直白的「你們到底是誰」扭成了下面這副德行，打字的時候胃裡一陣抽搐：
我：我…我不知道。就是覺得…生活沒勁透了。像個陀螺，每天被人抽着轉，停下來就得倒。看不到頭。網上瞎逛，看到燈塔社的文章，感覺…像有人把我的心裡話給說出來了。那個代碼…是一個很久以前的論壇上看到的，有人神秘兮兮地說，它能打開一扇沒人知道的門。我…我就試了試，沒想到…真的…
我儘量讓語氣顯得又慫又激動，把代碼來源推給一個查無對證的「舊論壇」，給自己留足後路。
啟迪者：迷茫，是靈魂對低頻環境的本能排斥。陀螺的比喻很有趣，但你忽略了，陀螺也可以選擇自己的旋轉軸心。那個代碼，是燈塔散落的火種，只有內心燃燒着不甘的人，才能感知它的溫度。你能找到這裡，說明你靈魂的頻率，正在與燈塔共鳴。
這話術……高級！句句不離「頻率」、「靈魂」，聽起來玄乎，實際上就是一套精心包裝的PUA話術，先把你說得獨一無二，再把你貶得一文不值。我感覺自己像在跟一個披着哲學導師外衣的AI聊天機器人對話，還是個專門搞精神控制的升級版。
我：頻率…軸心…我不太懂…我就是覺得，現在這社會，壓力太大了。好像怎麼努力都沒用，好機會都被人搶走了。我不想就這麼混下去，像個…像個零件一樣，用完就被扔掉。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啟迪者：「社會」是庸眾定義的虛假概念。「規則」是他們建造的圍欄。燈塔社，是為那些拒絕被定義、渴望成為執筆者而非棋子的人，點亮的引航之光。我們不提供廉價的答案，我們只提供磨礪思維的熔爐和勘探內在宇宙的地圖。
聽聽！「執筆者」！「內在宇宙」！這詞兒用的，比我那幾本加起來還貴的成功學盜版書還會忽悠！我強忍着吐槽的欲望，繼續扮演被忽悠瘸了的羔羊。
我：執筆者…勘探內在宇宙…這…真的能做到嗎？我這樣的人也行？
啟迪者：你剛才用了「零件」這個詞，很有意思。零件意味着被動和可替換。但即使是最小的零件，也有可能通過改變自身結構，影響整個機器的運轉。你需要清理的，不是外界的障礙，而是你「認知緩存」里的垃圾信息。告訴我，探路者，你認為最需要被「格式化」的認知障礙是什麼？
「認知緩存」？「格式化」？這比喻……帶着一股子非人化的冰冷，讓我有點毛骨悚然。果然不是一般的神棍組織。他們這是要把人當電腦程序一樣「優化」？
我得小心回答，既要顯得「有救」，又不能暴露太多真實想法。
我：障礙…可能…還是我自己吧。腦子轉不過彎，有時候特別擰巴，還容易自卑，總覺得自己幹啥啥不行。也不太會跟人打交道，感覺融不進去，挺孤獨的。看到別人混得風生水起，心裡就…堵得慌，覺得自己特失敗。
我把自己描繪成一個智商在線但情商欠費、內心敏感脆弱、渴望被認可又有點社交恐懼的形象。這種人，應該是他們最喜歡發展的「潛力股」——有點基礎，容易控制，改造起來有「成就感」。
啟迪者：自卑，是固化思維的鏽跡。孤獨，是因為尚未連接到正確的網絡。世俗的「風生水起」，不過是欲望驅動下的瞎忙。燈塔社的夥伴們，追求的是思維的帶寬和意識的升維。在這裡，你將接入一個全新的、高頻的共振網絡。你不會再孤獨。
又是「網絡」、「帶寬」、「升維」……這幫人，絕對跟技術脫不了干係，而且還不是一般的技術。我努力壓下心頭的警惕，開始嘗試反向刺探。
我：燈塔社…聽起來很厲害。裡面都是什麼樣的人？大家平時…都交流些什麼？我看到還有線下集會…那個…安全嗎？會不會…
我故意問得有點猶豫和擔心，符合一個新人的正常反應。
啟迪者：燈塔社的成員，遍布各個領域，他們唯一的共同點，是拒絕成為「沉默的大多數」。我們交流的，是能夠穿透信息迷霧的洞見，是構建個人核心算法的思維工具。線上，有不同權限的加密頻道和專項研討組。線下集會，是更高階的「能量場對接」，只有通過思維淬鍊的「掌燈人」才能進入。至於安全…探路者，真正的安全，源於自身的強大，而非環境的仁慈。當你的認知足以駕馭現實，哪裡都是安全的。
繞圈子，還是不說實話。全是些聽起來高大上但空洞無物的概念。「能量場對接」？我差點以為進了什麼修仙頻道。
我：那…如果有人中途覺得不合適，想退出呢？也可以嗎？
我問出了這個問題，緊緊盯着屏幕，心臟提到了嗓子眼。
啟迪者：……退出？呵呵。探路者，你這個問題很有趣。燈塔從不強迫任何人。但…為何一個渴望光明、已經觸摸到門把手的靈魂，會想要轉身回到黑暗與迷霧之中呢？門，只向內打開。你說是嗎？
他的回答輕描淡寫，甚至帶着一絲笑意，但我卻感覺後背一陣發涼。這話聽起來沒毛病，但細品之下，那股「你想走也走不了」的威脅意味，簡直是撲面而來！
啟迪者：看來，你內心的「防火牆」還很堅固。沒關係，舊的程序總是難以卸載。需要一些…外部指令。
我：外部指令？
啟迪者：是的。一些小小的思維挑戰，或者信息驗證任務。幫助你打破慣性，激活沉睡的潛能。就像…給你的精神CPU超頻一樣。
信息驗證？還是來了。我強作鎮定。
我：什麼樣的挑戰？我…我怕我做不好。
啟迪者：你能通過「頻率驗證」，本身就說明你的「硬件配置」不低。相信燈塔的指引，更要相信你自己未被發掘的算力。對了……
他話鋒突然一轉，用一種仿佛閒聊的語氣說道，但我全身的汗毛瞬間就立起來了！
啟迪者：說起來，最近我們確實迎來了一位非常特別的新探路者。跟你很像，也是通過一個相當…嗯…相當有淵源的代碼接入的。非常年輕，思維卻像最鋒利的刀片，對…對她父親遺留的某些『數字遺產』，有一種近乎燃燒自己的探求欲。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令人驚嘆，也令人擔憂啊。
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幾乎停止了跳動！血液瞬間湧上頭頂，又迅速褪去，留下冰冷的麻木感。
年輕！特殊代碼！父親的數字遺產！燃燒自己的探求欲！
除了小雅，還能是誰？！
「她在哪？！你們把她怎麼樣了？！」這句話像一顆炸彈在我喉嚨里爆炸，但我死死咬住了舌尖，鐵鏽般的血腥味在口腔里瀰漫開來。
冷靜！李默！千萬冷靜！這絕對是試探！他知道點什麼！甚至可能知道我就是衝着這個女孩來的！
我感覺自己的手指都在抖，額頭上的冷汗順着鬢角滑落。我強迫自己做了一個深呼吸，再深呼吸，然後用盡全身的力氣，控制着顫抖的手指，在鍵盤上敲下一行字。我反覆刪改，試圖模仿出一種既羨慕又有點自慚形穢的語氣：
我：哦？是嗎？看來…像我一樣不甘心的人還挺多的。她…一定是個天才吧？真厲害。
我甚至加了個笑臉表情，儘管我現在只想把電腦砸了。
啟迪者：呵呵，天才是未經雕琢的原石，也可能是自我毀滅的煙火。潛力巨大，但執念過深，容易灼傷自己，也容易…干擾到「網絡」的穩定。不過，能在重重迷霧中感知到燈塔的存在，這本身就是一種稀有的天賦。探路者，你同樣擁有這種天賦。現在，準備好迎接你的第一項「思維淬鍊任務」了嗎？它會讓你更清晰地認識自己，也會讓你……有機會窺見更高維度的風景。
他避開了關於那個女孩的追問，再次把話題引回了所謂的「任務」。
他到底知道多少？那個女孩真的是小雅嗎？她現在是安全的，還是已經被這個鬼組織控制了？這個所謂的「任務」，又會把我引向何方？
我感覺自己像是在和魔鬼做交易，每一步都可能萬劫不復。
屏幕那頭，那個冰冷的「啟迪者」，就像黑暗中張開巨網的蜘蛛，安靜地、耐心地，等待着我這個自投羅網的飛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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