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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第5章：廢棄工廠與牆角的符號
「準備好迎接你的第一項『思維淬鍊任務』了嗎？」
啟迪者那句話，像條冰冷的電子蛇，盤踞在聊天窗口，也勒緊了我的心臟。
準備好了？我連對方是想讓我送快遞還是送人頭都不知道，準備個屁！可我能說不嗎？一個「不」字敲出去，這脆弱的連接估計立馬就斷，我好不容易找到的線索——還有那個生死未卜、疑似小雅的「新探路者」——全都得玩完。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現在，我就是那屋檐下瑟瑟發抖的孫子。
我強行壓下喉嚨口的火氣和一百句髒話，用微微顫抖的手指敲下回復。反覆斟酌，試圖模仿出那種既忐忑不安、又被「天降大任」砸中的微弱興奮感：
我：我……我準備好了！啟迪者，請您指示。我一定盡力完成，不辜負燈塔的期許！
按下發送鍵，我感覺自己像個被洗腦後主動捐家產的邪教徒，廉價又可悲。
對方沉默了。聊天窗口死寂一片，那個灰色的頭像仿佛在無聲地嘲笑我的卑微。這種懸而未決的等待，比直接的威脅更磨人。他在想什麼？是不是在屏幕那頭，根據我的用詞和反應速度，給我打上了一個「易操控」的標籤？
度秒如年。大概過了五分鐘，在我耐心即將告罄，準備用鍵盤問候他全家的時候，一條新消息終於彈出，但不是文字，是一個提示：
啟迪者：[閱後即焚加密指令已發送至你的臨時安全郵箱，1小時內解封並確認。倒計時已啟動。頻率，需要行動來證明。]
臨時安全郵箱？我愣了半秒，才想起老K給我留的那個匿名郵箱。這孫子，還挺有先見之明。
我趕緊切換到那個簡陋得像上世紀產物的郵箱界面。收件箱裡果然多了一封新郵件，發件人是一串亂碼，標題：「第一束光」。
點開郵件，沒有正文，只有一個複雜得像電路板和迷宮結合體的動態圖形在不停閃爍。正當我看得眼暈時，手機震動，是老K的加密通訊：「一次性密鑰，閱後即毀。小子，別把自己玩脫了，我還等着收你下一筆『智商稅』呢。」
去你大爺的智商稅！我心裡罵着，手卻飛快地複製了密鑰，解開了那個圖形。圖形消失，指令顯現，冰冷，簡潔，不帶一絲感情：
任務：思維淬鍊01-「印記搜尋」
目標：今日下午15:00至16:00，城市西郊「紅星機械廠」區域。主樓南側外牆，找到並清晰拍攝指定印記（見附件）。
要求：
獨立行動，嚴禁泄露任務或尋求協助。
隱匿行蹤，規避一切注意（包括潛在安保、拾荒者及監控設備）。
照片需包含印記本體及可辨識的周邊環境，確保坐標真實性。
完成後，以附件加密工具上傳照片至指定回傳通道。以成功上傳時間為準。
提醒：這不僅是觀察力的測試，更是對決心、應變力及頻率穩定性的考核。燈塔的光芒，只為那些能在黑暗中精準找到並帶回坐標的靈魂閃耀。別讓噪音干擾你的判斷。
郵件附件里，是那個所謂的「指定印記」圖片，還有一個加密上傳工具的下載鏈接。
那個印記……我仔細看了看。一個歪歪扭扭的圓圈，像是徒手畫的，裡面套着一個尖銳的、三個角角度都不一樣的三角形，三角形最長的那個頂點朝下，並且從頂點延伸出三條波浪般的射線，長短不一。這玩意兒，與其說是符號，不如說更像某種……倉促畫下的標記？帶着一種原始又有點神經質的美感。我敢肯定，這絕對不是什麼常見的標識。
紅星機械廠……西郊那片著名的「鬼蜮」。早就荒廢了，聽說裡面比墳場還熱鬧，流浪漢、拾荒的、搞行為藝術的、玩野戰的……什麼人都有。
讓我在大白天，一個人，去那種三不管地帶，找一個鬼畫符？
這幫人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測試服從性？膽量？還是想看看我在壓力下會不會出錯？或者，這乾脆就是個篩選機制，能活着完成任務的，才有資格進行下一步？甚至……那廠子裡，是不是還有別的「任務執行者」？或者乾脆就是個陷阱？
無數個念頭在我腦子裡亂竄，攪得我太陽穴突突直跳。
看時間，快一點了。沒時間猶豫了。
我迅速換裝，灰色連帽衫，耐磨牛仔褲，舊運動鞋，典型的「路人甲」套裝。背包里塞進必備品：水、壓縮餅乾、瑞士軍刀、強光手電、甩棍。想了想，又把那個幾乎沒用過的長焦卡片相機也帶上了——手機目標大，還容易沒電，關鍵時刻，物理快門才靠譜。
出門前照鏡子，帽檐壓低，鏡子裡那張臉蒼白憔悴，眼神里是藏不住的緊張和被逼到絕路的狠厲。像極了準備干最後一票的亡命徒。
去他媽的，干！
路上，我把反偵察技能發揮到了極致。公交轉地鐵，中途下車，反向再坐幾站，繞得我自己都快暈了。全程豎着耳朵，警惕地觀察着周圍。任何一個多看我兩眼的人，任何一輛開得慢的破麵包車，都讓我心驚肉跳。被害妄想症已經快把我逼瘋了。
地鐵終點站出來，還得步行半個多小時。越走越荒涼，空氣里的鐵鏽味和塵土味越來越濃。下午兩點五十，我終於抵達了紅星機械廠那鏽跡斑斑的鐵絲網外。
荒草叢生，破敗的廠房像史前巨獸的骨架。警示牌歪歪扭扭，鐵絲網上的破洞大得能開進一輛三輪車。我找了個相對隱蔽的缺口，確認四周無人，矮身鑽了進去。
裡面比外面更像地獄。碎石、玻璃碴、散發着惡臭的工業垃圾遍地都是。腳踩在厚厚的、不知名的粘稠物上，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高大的廠房黑洞洞的，像是怪獸張開的巨口。
我按照指令，屏住呼吸，貓着腰朝主樓方向潛行。主樓是最高的建築，紅磚牆面像凝固的血。南側外牆……我繞過去。
這面牆更長，也更破敗。牆面上布滿了各種塗鴉，新的舊的疊在一起，像一塊巨大的、色彩混亂的抽象畫。有些地方牆皮大面積脫落，露出裡面的磚塊。牆根下堆滿了各種垃圾，甚至還有一堆燒過的、不知是什麼東西的殘骸。
要在這種地方找一個巴掌大的標記？開什麼國際玩笑！
我耐着性子，從牆的一頭開始，一點點地往前搜索。眼睛瞪得溜圓，幾乎是貼着牆面在看。汗水順着額頭流進眼睛裡，又澀又疼。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我的心跳越來越快，焦慮感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來。
突然，右前方大概三十米處，一個破敗的車間裡傳來「哐當」一聲巨響，像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我渾身一激靈，立刻蹲下身，躲在一堆廢棄油桶後面，心臟狂跳，連呼吸都忘了。
是風吹倒了什麼東西？還是……有人？！
我屏息凝神，側耳傾聽。寂靜，死一般的寂靜。只有風聲嗚咽。
過了足足兩分鐘，確認沒有其他動靜，我才慢慢探出頭。冷汗已經濕透了後背。媽的，這鬼地方，真能把人嚇出心臟病！
我定了定神，繼續搜索。目光掃過一處被茂密的、帶刺的藤蔓幾乎完全覆蓋的牆角。那藤蔓長得異常囂張，幾乎爬滿了半面牆。
直覺告訴我，這種地方，最有可能藏着秘密。
我掏出瑞士軍刀，小心翼翼地撥開那些帶刺的藤蔓。手臂被劃了好幾道口子，火辣辣地疼。藤蔓後面，露出了斑駁的磚牆。
就在離地大概一人高的位置，我看到了！
那個標記！
它被刻在一塊相對平整的紅磚上，刻痕很深，邊緣還帶着新鮮的白色粉末，似乎是不久前才刻上去的。大小和形狀都和郵件里的一模一樣！圓圈，怪異的三角形，三條波浪射線……
我心頭一緊。這標記……刻得這麼用力，這麼新，是故意讓人找到的？還是……某種警告？我湊近了些，仔細觀察。在標記旁邊不到一厘米的地方，我發現了一個極其微小的、幾乎看不清的劃痕，像是一個小小的十字，但又好像被什麼東西蹭掉了大部分。這是什麼？無意的劃痕？還是……某種附加信息？
來不及細想了。我迅速舉起卡片相機，對着標記和周圍環境連拍了幾張，調整焦距，確保每個細節都清晰可見。
拍完照，我不敢有絲毫停留，立刻收好相機，轉身就撤。
就在我快步穿過一片狼藉的空地，即將到達來時那個鐵絲網缺口的時候，眼角的餘光猛地捕捉到主樓二樓，一個沒有玻璃的、黑洞洞的窗口裡，似乎有個白色的影子晃了一下！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了！猛地停下腳步，死死盯住那個窗口！
窗口裡一片漆黑，只有深不見底的黑暗。
是光影的錯覺嗎？還是我精神太緊張產生的幻覺？剛才那一瞬間，我好像……好像看到了……一張臉？一張蒼白的、沒什麼表情的、年輕女孩的臉？頭髮有點亂，穿着……好像是件淺色的衣服？
小雅？！
這個名字像炸雷一樣在我腦子裡響起！是她？！她被困在這裡？！還是……她也在執行某種任務？！
一股強烈的衝動驅使着我，想立刻掉頭沖回去，爬上二樓，看個究竟！
但殘存的理智像一盆冰水澆了下來。不行！太冒險了！如果真是她，我這樣衝過去，只會驚動暗處的人，徹底暴露自己，甚至可能直接害死她！而且……那真的只是一閃而過的影子，快到我根本無法確定。
我死死攥着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強迫自己轉過身。恐懼和不甘像兩條毒蛇在我心裡撕咬。我深深地、最後看了一眼那個空洞的窗口，然後不再回頭，用最快的速度鑽出了鐵絲網，消失在荒涼的小路上。
那個標記，那個疑似小雅的身影……
燈塔社的第一個任務，遠比我想象的更詭異，更危險。這渾水，已經沒過我的脖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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