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失效的側翼與指向深淵的「評估」
自從提交了那張可能沾着小雅絕望氣息的照片,我就像掉進了一個無形的、不斷收緊的絞索里。焦慮和一種令人發瘋的神經質,成了我工作室里唯一揮之不去的常客。
等待「啟迪者」下一步指令的每一秒,都像是踩在燒紅的炭火上。我把自己徹底鎖死在這二十平米的空間裡,窗簾焊死,外賣APP卸載,靠着最後幾包快過期的泡麵和能硌掉牙的壓縮餅乾苟延殘喘。
我總覺得,那雙看不見的眼睛,無時無刻不在注視着我。
不是街頭盯梢那種明確的惡意,而是更陰險,更無孔不入的窺探感。是我的神經太過脆弱,被廢棄工廠嚇破了膽?還是他們真的擁有某種我無法理解的技術,能穿透這老舊的牆壁,監控我鍵盤上的每一次敲擊,甚至……我心裡的每一個念頭?
我用創可貼把手機前後攝像頭都封了,電腦不用時直接拔電源、斷網線。但這不過是自欺欺人。在這個時代,只要你還活着,就不可能真正隱形。我甚至開始病態地懷疑,我每一次煩躁的踱步,每一次低聲的咒罵,是不是都被某個隱藏的傳感器捕捉,實時上傳,成為他們評估我「頻率穩定性」的數據之一。
再這樣下去,不等燈塔社出招,我自己就得先把自己逼成精神病。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我必須找回一點點主動權,哪怕只是一種虛幻的掌控感。
側翼進攻。這是我現在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第一個目標:王姐。我需要更多關于田宇成,「奇點計劃」,「Alpha-7」和「遺產核心代碼」的細節。任何細節都行!
我深吸一口氣,撥通王姐的電話,強迫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冷靜、可靠:「王姐,是我,李默。有些情況想再和您核實一下,這可能有助於我們理解小雅的想法,找到她。關于田先生的研究,您再仔細想想,有沒有更具體的?比如那個『奇點計劃』,當年有沒有什麼特別的爭議?他有沒有偶然提起過類似『Alpha-7』這樣的詞?還有,他電腦里的那些資料,他有沒有暗示過,除了重要,是否還很……危險?」
電話那頭長久的沉默,只剩下王姐壓抑的、疲憊的呼吸聲。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帶着濃重的鼻音開口:「李偵探……這些……太久遠了……她爸那個人,心思全在研究上,家裡的事他不管,研究上的事……更不跟我說。就整天把自己鎖在書房,對着屏幕發呆,嘴裡念念叨叨,說什麼『臨界點』、『快了』、『奇蹟就要發生』……」
「那他有沒有表現得特別緊張,或者…有點反常的警惕?」
「緊張?有!他走前那陣子,特別緊張!」王姐的聲音陡然拔高,帶着後知後覺的恐懼,「他老說,感覺有人在暗中盯着他,想偷他的研究成果!還反覆叮囑我,說他的研究能改變世界,但也可能帶來無法想象的災難,讓我務必看好小雅,絕不能讓外人碰他那台電腦……我當時只當他是壓力太大,魔怔了,根本沒往心裡去。現在想想……難道,那些都不是他的胡思亂想?」
我的心狠狠一沉。田宇成生前就預感到了危險!這絕對不是巧合!
「那『Alpha-7』這個代號呢?或者類似的,聽起來像代號的詞?」
王姐努力回憶着,聲音里充滿了茫然:「Alpha-7……真沒有。他嘴裡蹦出來的都是些我聽不懂的英文詞,什麼『算法』、『模型』、『交互界面』……這個,確實沒印象。」
「那『核心代碼』呢?或者打開電腦密碼之類的?他有沒有提過什麼特別的?」
「密碼……」王姐的聲音低了下去,「他說電腦加了好幾層鎖,只有小雅……只有小雅可能知道怎麼打開。他還嘀咕過一次,說那密碼的關鍵不在於多複雜,而在於……在於什麼『頻率』對得上才行,像調收音機一樣,得找到那個正確的『波段』……我當時還笑他,說得跟玄學似的。現在想想,他是不是早就料到……」
頻率?!又是頻率!和田宇成有關,和啟迪者的話術也呼應!這絕不是巧合!難道打開那「潘多拉魔盒」的關鍵,真的和小雅的某種特質,或者說「頻率」有關?
這次通話,依舊沒有得到能直接使用的線索,反而像剝洋蔥一樣,剝出了更深、更刺鼻的謎團。王姐對丈夫世界的無知,像一堵無形的牆,擋住了我探尋過去的腳步。
挫敗感像冰冷的潮水,慢慢淹沒了我。
還有一條路——老K。
聯繫他,無異於與虎謀皮。這傢伙是地下的毒蛇,只認錢,而且嗅覺極其敏銳。直接問「燈塔社」,等於自報家門,不被他狠狠敲一筆才怪。
但現在,我需要信息,哪怕是捕風捉影的信息。
我再次撥通了老K的加密通訊,小心翼翼地組織着措辭:
「老K,在忙沒?上次謝了。對了,想起個事兒,純屬好奇啊,向你這種大神請教一下。最近道上有沒有聽說過一些…比較邪門的組織?就是那種,打着『精英互助』、『潛能開發』的旗號,用一些奇奇怪怪的技術手段,比如特殊代碼、符號或者別的什麼驗證方式,去篩選、控制成員的?我一朋友好像不小心沾上了,有點擔心。」
我把問題推給一個虛構的「朋友」,希望能降低老K的警惕。
老K那邊沉默的時間比上次更長。電流的嘶嘶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刺耳。
「……李默,」老K的聲音罕見地嚴肅,甚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你那個『朋友』,最好趕緊斷乾淨。我勸你,也別瞎打聽。」
「怎麼說?」我的心提了起來。
「這種圈子,比你想象的水深得多,也髒得多。」老K的聲音壓得很低,「打着各種旗號搞精神PUA、篩選『耗材』的組織多了去了。但有些,背景不乾淨。他們可能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找特定的人,去干特定的、見不得光的髒活。有些甚至…是某些大公司或者機構默許的『灰色試驗田』,測試一些有爭議的技術或者社會工程學模型。他們要的,可能不是你的錢,而是你的腦子,你的技能,甚至…你的命,用完即棄的那種。」
灰色試驗田?耗材?我感覺後背發涼。
「至於你說的什麼特殊代碼驗證……」老K頓了頓,「花樣很多。關鍵不在技術本身,而在於背後那套篩選邏輯。我幾年前似乎追蹤過一個類似的異常信號源,用了些非對稱加密和隱寫術,反追蹤能力極強,差點把我自己的安全屋都給暴露了。總之,水太渾,容易淹死人。你要是陷進去了,別找我。這種麻煩,多少錢都不夠買命的。」
說完,沒給我任何追問的機會,老K直接切斷了通訊。
我握着手機,手心一片冰涼。
老K的話,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扎穿了我最後的僥倖。他不僅知道這類組織,甚至可能曾經追蹤過,但最終選擇了放棄,還差點翻車!這足以說明「燈塔社」的技術實力和危險程度,遠超我的想象。
兩條路,全堵死了。
我像個被困在玻璃瓶里的蒼蠅,看得見外面的世界,卻怎麼也撞不出去。那個隱藏在暗處的「燈塔社」,就像掌握着瓶蓋開關的神,冷漠地注視着我的每一次徒勞掙扎。
無力感,像沉重的鐵鏈,捆住了我的手腳,也捆住了我的希望。我這點微不足道的掙扎,在他們面前,是不是就像個笑話?
小雅……我還有機會嗎?
就在我被絕望和自我懷疑徹底淹沒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不能總想着怎麼去「破」他們的局。我現在連局是什麼都還沒看清。也許……我應該換個思路?
他們要我「格式化」,要我「斷開連接」,要我變成一個「信息孤島」。這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綻!一個完全與世隔絕的人,如何被他們進一步利用和控制?他們一定有後續的手段,有重新建立連接的方式。那個「臨時安全通道」的每日簽到,可能就是關鍵!
還有,他們要我清空所有設備,抹去所有痕跡。如果我真的照做了,那我就真的一無所有,任人宰割了。但是……如果我在「格式化」之前,偷偷備份一些東西呢?用他們想不到的方式,藏在他們監控不到的角落?比如,用隱寫術把關鍵信息藏在一張看似無害的圖片裡,上傳到某個冷門的、匿名的圖床上?或者,乾脆用最原始的方法,把信息記在紙上,藏在某個只有我知道的物理地點?
我需要一個「後手」,一個「保險絲」,一個能在最壞的情況下,把信息傳遞出去,或者至少證明我不是憑空消失的證據!
這個念頭,像黑暗中划過的一根火柴,雖然微弱,卻重新點燃了一絲微弱的光芒。對,不能完全被動!即使要跳進他們的陷阱,我也要在跳下去之前,給自己留一條救命的繩索!
就在我腦子裡飛速盤算着如何留下「後手」的時候,電腦屏幕再次亮起。
來了!那個催命符!
加密郵箱,新郵件。發件人亂碼,標題:「第二道窄門」。
我深吸一口氣,感覺每一次呼吸都帶着鐵鏽味。顫抖着點開郵件。
內容比上次更短,也更讓人遍體生寒:
任務:資格審查-「信息帶寬測試」
指令:
清空你當前使用的所有電子設備的本地存儲。執行深度格式化,確保數據無法恢復。
凍結或註銷你名下所有銀行賬戶、信用卡及常用電子支付接口。
未來72小時,切斷所有個人常規通訊及網絡連接。僅保留每日凌晨3:00-3:15,通過指定臨時安全通道進行一次狀態確認。
期間,獨立生存,嚴禁與任何舊有社會聯繫人進行任何形式的互動。
72小時後,我們將對你的「信息純淨度」進行遠程掃描評估。
提醒:切斷冗餘錨點,是實現維度躍遷的基礎。這是一次徹底的靈魂「重置」,也是一次直面真實自我的試煉。抗拒,意味着固守蒙昧。遵從,意味着獲得「資格」。你的選擇,將決定你的路徑。
我盯着屏幕上那些冰冷的文字,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快要凍僵了!
清空!凍結!切斷!隔絕!
這不是什麼狗屁「資格審查」,這分明是要把我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抹去!變成一個只能依靠他們生存的、完全透明的傀儡!
他們到底想幹什麼?!這他媽已經不是精神控制了,這是要進行徹底的社會性抹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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