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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第5章：塵封的卷宗
那一瞬間，我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凍住了。
遠程監控程序運行中。
那行小字，那個眼睛形狀的圖標，像一個惡毒的嘲諷，印在我的視網膜上，灼燒着我的神經。
操！
我心裡爆了一句粗口，但身體卻僵硬得像塊石頭，一動也不敢動。手指還搭在鼠標上，但我甚至不敢去點擊那個圖標，生怕任何異常操作都會立刻觸發警報。
他知道了。他什麼都知道了。
方懷安剛才那番「語重心長」的教導，那看似「放我一馬」的姿態，全他媽是演戲！他根本就沒打算放過我！他坐在那裡，看似漫不經心地敲打我，實際上，可能就在那個時候，他或者別的什麼人，遠程操控了這台破電腦，植入了監控程序！
他想看什麼？看我會不會繼續查？看我會把鼠標移向哪個文件？看我會不會試圖把李桂芬的案子信息複製下來？
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恐懼攫住了我。我感覺自己像一隻被關在透明玻璃箱裡的實驗老鼠，外面有一雙冰冷的眼睛，正饒有興致地觀察着我的一舉一動，分析着我的每一個反應。
我甚至不敢立刻關掉電腦，生怕這個動作也會被解讀為做賊心虛。
我該怎麼辦？
大腦在極度的恐慌中飛速運轉，幾乎要燒起來。不能慌，絕對不能慌！越是這個時候，越要冷靜！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強迫自己放鬆僵硬的肩膀。我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瀏覽着屏幕，手指在鼠標上隨意地移動着，點開了幾個無關緊要的文件夾，假裝還在「學習」那些陳年舊案。
眼角的餘光，卻死死地盯着那個眼睛圖標。它就像附骨之疽，牢牢地釘在那裡，提醒着我——你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掌控之中。
幾分鐘後，我感覺自己的演技差不多到位了，才像一個正常結束工作的員工一樣，關閉了所有窗口，然後點擊了關機按鈕。
起身的時候，我的腿有點發軟。我扶着桌子站穩，儘量讓自己的步伐看起來自然。路過那個還在打毛衣的大媽時，我甚至還扯出一個僵硬的微笑，沖她點了點頭。
她眼皮都沒抬，仿佛我只是空氣。但我心裡卻在瘋狂猜測：她是不是也知道什麼？她是不是故意放我進來，好讓方懷安或者別人有機會給我下套？
走出檔案室，回到走廊上，我感覺稍微鬆了一口氣，但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卻如影隨形。我覺得走廊里每一個擦肩而過的人，都在用異樣的眼光打量我。他們是不是都在方懷安的「老規矩」網絡里？他們是不是都在看我這個不知死活的外來者的笑話？
我加快了腳步，幾乎是小跑着回到了招待所的房間。
砰！
門被我重重關上，反鎖，插銷，椅子再次頂上。
我背靠着門板，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心臟跳得像要炸開。
完了。電子途徑徹底完了。
別說局裡的電腦，就連我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手機，我都不敢再用了。天知道他們有沒有通過局域網或者別的什麼手段，把監控也裝到我的私人設備上？方懷安能耐那麼大，手眼通天，這點手段恐怕不難吧？
我感覺自己像被徹底扒光了武器，赤手空拳地站在了猛獸面前。所有的現代偵查手段——信息檢索、數據分析、通訊聯絡——在這一刻都變得無比危險，隨時可能暴露我的意圖，引來殺身之禍。
絕望。前所未有的絕望感淹沒了我。
難道真的只能認命？等借調期結束，像條喪家之犬一樣逃離這個鬼地方？甚至可能……都等不到那一天？
不！
我猛地抬起頭，看着鏡子裡那個臉色蒼白、眼神惶恐的自己。我不能就這麼放棄！我不能死得不明不白！就算是為了活下去，我也必須找到真相，找到能保護自己的東西！
電子的不行，那就找物理的！
卷宗！對，紙質卷宗！
方懷安能刪除電子照片，能監控電腦，但他總不能把過去三十多年所有的紙質文件都銷毀或者篡改得天衣無縫吧？尤其是那些早就歸檔、可能被塞在某個角落裡積灰的舊案卷宗！
李桂芬的案子！三年前的案子，紙質卷宗一定還在！只要能找到它，看到原始的屍檢記錄、現場勘查筆記，甚至是一些未經「處理」的照片，就可能找到突破口！
這個念頭讓我重新燃起了一絲微弱的希望，就像在漆黑的礦洞裡看到了一點點遠方的光亮。
但怎麼找？檔案室那台電腦是指望不上了。直接去問那個打毛衣的大媽？更不行，我現在看誰都像方懷安的眼線。
我必須自己找，而且要極其隱蔽，不能讓任何人察覺。
接下來的兩天，我徹底蟄伏了下來。我沒有再去碰局裡的任何電腦，甚至連自己的手機都很少用，只在必要時跟家裡報個平安。我每天按時去食堂吃飯，遇到同事就點頭微笑，不多說一句話，表現得像一個因為初來乍到、水土不服而有些沉默寡言的普通年輕人。
我儘量減少在辦公室逗留的時間，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招待所房間裡，假裝在看書或者休息。實際上，我的大腦一直在高速運轉，回憶着這幾天在縣局辦公樓里看到的每一個細節，試圖勾勒出一張「藏寶圖」。
紙質檔案會放在哪裡？除了那個被嚴密看管的二樓檔案室，還會不會有其他地方？比如……地下室？或者某個不常用的庫房？
我開始利用每天去食堂、去洗手間的機會，有意無意地在辦公樓里多轉悠幾圈。我的行動必須看起來非常隨意，不能引起任何懷疑。我假裝在熟悉環境，或者只是單純地散步。
一樓主要是接待大廳和幾個對外窗口。二樓是刑偵隊、技術科和那個該死的檔案室。三樓好像是領導辦公室和會議室。
地下室！對，很多老式辦公樓都有地下室，通常用來堆放雜物或者作為臨時的檔案庫。
我找到一個機會，趁着午休時間人少，溜達到了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口。樓梯很窄，布滿了灰塵，牆壁上還有水漬。一股陰冷潮濕、混合着霉味的氣息撲面而來。
下面黑漆漆的，看起來很久沒人下去了。
我的心跳開始加速。這裡會不會就是我要找的地方？
我左右看了看，確認沒人注意，然後像做賊一樣，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地摸索着走下樓梯。
地下室的空間比我想象中要大，但裡面堆滿了各種廢棄的桌椅、破舊的文件櫃，還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雜物，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光線極其昏暗，只有樓梯口透下來的一點微光。空氣中瀰漫着濃重的灰塵和霉味，嗆得我直咳嗽。
我打開手機自帶的手電筒，小心翼翼地在雜物堆里穿梭。
這裡簡直就像個垃圾場，怎麼看也不像是存放重要檔案的地方。
難道我猜錯了？
就在我心灰意冷，準備放棄的時候，手電筒的光束掃過了一個角落。那裡堆着幾個巨大的、老式的鐵皮文件櫃，鏽跡斑斑，櫃門上用白色油漆潦草地寫着一些模糊的年份。
我的心猛地一跳！
我走近那幾個文件櫃，挨個查看上面的年份。有了！其中一個柜子上寫着「XX年-XX年歸檔」！李桂芬是三年前去世的，時間對得上！
我嘗試着去拉其中一個柜子的把手，入手冰涼，布滿了鐵鏽。柜子很沉，我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它拉開一條縫隙。
一股更加濃烈的、紙張腐朽的味道撲面而來。手電筒光照進去，裡面密密麻麻地塞滿了牛皮紙檔案袋，袋子上都貼着標籤，寫着案件編號和名稱。
就是這裡！絕對就是這裡！
我激動得手都有些發抖。我迅速掃視着那些標籤，尋找着「李桂芬」或者相關的案件編號。文件太多了，堆放得毫無秩序，很多標籤也已經模糊不清。
我必須快！午休時間快結束了，隨時可能有人下來！
我像個尋寶的盜賊一樣，在狹窄的空間裡，快速地翻找着，灰塵撲了我一臉一身。我的手指划過一個個冰冷的檔案袋，心跳如鼓。
終於，在一個幾乎被壓在最底層的、已經有些變形的檔案袋上，我看到了那個讓我魂牽夢繞的名字——
李桂芬意外死亡案
找到了！我終於找到了！
我激動地抽出那個檔案袋。袋子很厚，看起來內容不少。封面因為潮濕，有些發霉的斑點。
我迫不及待地打開檔案袋的繫繩，想抽出裡面的卷宗。
然而，就在我的手指觸碰到裡面紙張的一剎那，我的動作僵住了。
不對勁。
這個檔案袋的封口……太平整了。
這種老式的牛皮紙檔案袋，封口處通常是用線繩反覆纏繞繫緊的。時間久了，反覆取用，繫繩孔周圍的紙張會有些磨損、起毛，繫繩本身也會留下勒痕。
但是這個檔案袋，封口處的紙張邊緣光滑，幾乎沒有磨損的痕跡。那根棉線繩也顯得過於……乾淨了。
這不像是存放了三年、期間可能從未被動過的卷宗應有的狀態。
這更像是……最近被人打開過，並且重新仔細系好過！
一股寒意，比地下室的陰冷更加刺骨，瞬間傳遍了我的全身。
難道……連這裡的物理檔案，也已經被「處理」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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