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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第6章：疑點重重的報告
我的指尖還停留在那個檔案袋過於「乾淨」的封口繫繩上，一股寒意順着脊椎骨爬了上來。
被人動過。絕對是最近被人動過！
是誰？方懷安？還是他的什麼同夥？他們打開它幹了什麼？檢查？銷毀？還是……修改？！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如果連物理檔案都被「處理」過了，那我這條路豈不是也堵死了？
不，不能這麼想！就算被動過，也未必能做得天衣無縫！紙質文件不像電子數據，修改起來更容易留下痕跡！只要我仔細看，或許還能找到破綻！
這個念頭給了我一絲微弱的勇氣，或者說，是瀕死掙扎般的孤注一擲。
我環顧四周，這個角落相對隱蔽，被幾個倒塌的文件櫃擋着，形成了一個狹小的三角空間。我蹲下身，儘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後背緊緊貼着冰冷生鏽的鐵皮。
地下室里死寂一片，只有我粗重的呼吸聲和心臟在胸腔里狂跳的「咚咚」聲。我甚至能聽到灰塵緩慢飄落的細微聲響，還有遠處管道里水滴偶爾滴落的「嘀嗒」聲。我的聽覺在這種極度緊張的狀態下，變得異常敏銳，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可能讓我驚跳起來。
我用袖子擦了擦手機屏幕，調低手電筒的亮度，只留下一束微弱的光柱。然後，我小心翼翼地解開那個該死的、過於整潔的繫繩，將裡面的文件一點點抽了出來。
一股濃重的霉味和陳舊紙張的味道撲鼻而來，比檔案袋封面的味道更甚，這稍微讓我安心了一點——至少裡面的東西看起來確實有些年頭了。
最上面的是幾張現場照片，黑白的，質量很差，很多細節都模糊不清。臥室很亂，符合老年痴呆患者獨居的可能情況。死者倒地的位置在床邊，頭部靠近一個深色的矮櫃。照片上看不出明顯的搏鬥痕跡，也看不清死者具體的表情和傷口細節。
然後是現場勘查記錄，字跡潦草，記錄着門窗狀況、物品位置等，中規中矩，看不出什麼特別。
我的心跳越來越快，手心裡全是汗。重頭戲來了——屍體檢驗報告書！
這份報告書用了標準的格式紙打印，紙張微微有些發黃，但整體還算平整。我一眼就看到了報告末尾那個龍飛鳳舞的簽名：方懷安。
就是他！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像對待一份極其重要的考卷一樣，逐字逐句地閱讀起來。
報告的格式很規範，條理清晰，描述了死者的基本情況、屍斑屍僵程度、體表檢查、系統解剖……一切看起來都那麼「正常」，那麼「專業」。
體表檢查部分，描述了頭部的撞擊傷，位於右側額顳部，符合與床頭櫃邊角接觸形成的損傷特徵。結論是顱腦損傷致死。
等等！
我的目光停留在體表檢查的末尾，那裡有一句總結性的話：「除頭部致命傷外，全身未見其他明顯損傷或可疑痕跡。」
未見其他明顯損傷或可疑痕跡？
我腦子裡嗡的一聲！
周大海的案子！那個被方懷安輕描淡寫帶過的、位於左肩部的、疑似指壓扼握形成的淤傷和細微劃痕！如果不是我足夠細心，那也會被歸入「無明顯損傷」！
這句「未見其他明顯損傷」，在這裡是不是也意味着……可能存在的、不符合「意外」結論的細微傷痕，被刻意忽略或隱瞞了？！
李桂芬，71歲，雖然有老年痴呆，但新聞報道說她身體尚可，基本能自理。意外摔倒，頭部撞擊致死，這個可能性確實存在。但是，人在摔倒過程中，尤其是失去平衡的情況下，難道不會下意識地用手臂支撐或者格擋嗎？難道手臂、手腕、肩膀這些部位，一點磕碰傷或者防禦性損傷都沒有？
報告裡對此隻字未提！就用一句「未見其他明顯損傷」一筆帶過！
這太不合理了！除非她摔得極其「乾脆利落」，或者……這份報告根本就沒有如實記錄！
我感覺自己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這還只是猜測，我需要更具體的證據。
我繼續往下看，翻到了系統解剖記錄部分。顱骨骨折，硬膜下血腫……這些關於致命傷的描述非常詳細，看起來無懈可擊。內臟器官的記錄也相對常規，符合老年人的生理特徵。
就在我快要翻到報告末尾，心裡越來越沉的時候，一個細節突然跳進了我的眼睛！
在「毒物分析」一欄，寫着：「肝、腎組織及胃內容物送檢，未檢出常見毒物。」
這本身沒什麼問題，意外死亡案例，排除中毒是常規操作。但是，引起我注意的是送檢樣本的描述！
通常，為了進行全面的毒物分析，除了肝、腎、胃內容物，血液也是必不可少的送檢樣本！尤其是對於一些快速代謝或作用於血液系統的毒物，血液樣本至關重要！
但這份報告裡，送檢樣本中，竟然沒有提及血液！
是疏忽了嗎？對於方懷安這樣經驗豐富的老法醫來說，遺漏如此關鍵的送檢樣本，可能性極低！
還是……他根本就沒有送檢血液樣本？或者，送檢了，但結果有問題，所以乾脆在報告裡隱去了這一項？！
我的大腦飛速運轉。什麼情況下會不送檢血液或者隱瞞血液檢測結果？除非……死者血液里有不該有的東西！比如，某種特定的藥物？鎮靜劑？或者其他能夠導致人意識模糊、行動遲緩、更容易發生「意外」的東西？
李桂芬有老年痴呆，平時會不會服用某些精神類藥物？會不會有人……給她過量用藥？或者用了某種不易檢測、但能影響行動能力的藥物？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起「意外」，性質就完全變了！
我越想越覺得脊背發涼。方懷安這看似滴水不漏的報告，實際上卻可能通過省略關鍵信息、模糊細節描述的方式，巧妙地掩蓋了真相！這比直接偽造數據更高明，也更難被發現！
這就是他的「老規矩」？處理得如此「乾淨」！
我的心跳得厲害，既因為恐懼，又因為一種病態的興奮——我找到了！我真的找到了他們作假的證據！雖然還很間接，但足以證明這份報告有問題！
不行，我必須立刻離開這裡！多待一秒都充滿了危險！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用最快的速度，但又極其小心地將文件按照原來的順序疊好，塞回那個牛皮紙檔案袋裡。我努力回想着剛才解開時的樣子，用那根過於乾淨的棉線繩，模仿着原來的方式，笨拙地將封口重新系好。我知道不可能完全復原，但至少要看起來差不多。
然後，我將檔案袋塞回文件櫃原來的位置，儘量把它周圍的灰塵也恢復原狀。我站起身，用袖子擦掉可能留在柜子上的指紋，又用腳輕輕掃了掃地面，試圖抹去我的腳印。
做完這一切，我關掉手機手電筒，像一隻受驚的兔子，豎起耳朵仔細聽了聽外面的動靜。
一片死寂。
我貓着腰，踮着腳尖，以最快的速度，卻又最輕的腳步，沿着原路返回。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灰塵上，發出輕微的噗噗聲，在寂靜的地下室里顯得格外清晰。
終於，我摸到了樓梯。外面的光線從樓梯口透下來，讓我感覺像是從地獄回到了人間。
我深吸一口氣，一步一步地走上樓梯，每一步都感覺像踩在棉花上。
就在我馬上要踏上二樓走廊地面的時候，樓梯口上方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帶着點驚訝：
「咦？小秦？你……你從下面上來？」
我猛地抬頭，心臟差點從嗓子眼裡跳出來！
只見趙隊長正站在樓梯口，手裡端着一個泡着濃茶的大號搪瓷缸，一臉詫異地看着我，那眼神里充滿了探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
完了！被抓了個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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