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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第9章：不祥之物
行李箱的密碼鎖，明晃晃地敞開着，像一隻嘲弄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有人進來過。
在我睡着的時候。
這個認知像一把冰冷的榔頭，狠狠砸在我的天靈蓋上，震得我眼前發黑，幾乎站立不穩。我扶着牆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感覺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差點吐出來。
恐懼。純粹的、原始的、深入骨髓的恐懼，瞬間攫住了我的心臟，並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這裡不是我的房間，這裡是地獄！一個我連睡覺都不敢閉眼的地獄！
是誰？怎麼進來的？他們翻了我的東西，是為了找什麼？還是……留下了什麼？！
我的目光像被釘住了一樣，死死地粘在那個行李箱上。它靜靜地立在牆角，看起來和之前沒什麼兩樣，但此刻在我眼裡，它已經變成了一個潘多拉魔盒，裡面可能裝着毀滅我的東西。
要不要打開看看？
我的大腦里有兩個小人在瘋狂打架。一個尖叫着：「別碰！快跑！離開這個鬼地方！他們可能在裡面放了炸彈！或者毒品！或者別的什麼能讓你萬劫不復的東西！」
另一個聲音則冷酷地反駁：「跑？你能跑到哪裡去？你的電腦被監控，你的人被盯梢，現在連你睡覺的地方都能隨意進出！你以為你跑得掉嗎？不打開看看，你永遠不知道他們到底想幹什麼！你只會死得更不明不白！」
冷汗順着我的脊背往下流。我感覺自己就像站在懸崖邊上，往前一步是深淵，後退一步也是絕路。
最終，求生的本能，或者說，那種不想死得不明不白的執念，戰勝了純粹的恐懼。
我必須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
我像一個即將拆除炸彈的工兵一樣，小心翼翼地挪到行李箱前。我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呼吸屏住，心跳如擂鼓。我蹲下身，手指顫抖着，輕輕搭在了行李箱的拉鏈頭上。
入手冰涼。
我深吸一口氣，猛地一咬牙，嗤啦一聲，拉開了拉鏈。
箱子裡的衣物看起來並沒有被明顯翻動過，疊放得還算整齊，和我離開時的樣子差不多。洗漱用品、幾本書、備用的充電器……一切似乎都還在原來的位置。
他們難道只是打開看了一眼？確認我沒什麼「危險品」？
不，不可能這麼簡單。方懷安那種人，做事滴水不漏，絕不會只做這種無用功。
我的目光開始變得像探照燈一樣，一寸一寸地掃描着箱子裡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縫隙。我的專業習慣在極度的恐懼下被激發到了極致，任何一點微小的異常都可能被無限放大。
我把衣服一件件拿出來，仔細檢查口袋，甚至連標籤和縫線都不放過。我把洗漱包里的東西全都倒出來，瓶瓶罐罐一個個擰開聞了聞，生怕被摻了什麼東西。那幾本書，我一頁一頁地快速翻過，檢查有沒有夾帶什麼紙條或者被做了標記。
什麼都沒有。
一切都正常得可怕。
難道……他們拿走了什麼？
我開始瘋狂回憶箱子裡原本都有些什麼。除了這些日常用品，還有……對了！我來之前，為了以防萬一，帶了一個小型的錄音筆！是很老舊的款式，偽裝成U盤的樣子，想着萬一遇到什麼情況能偷偷錄點東西。我把它藏在了行李箱內側一個很隱蔽的夾層里。
我立刻伸手去摸那個夾層。拉開拉鏈……
空的！
錄音筆不見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瞬間凍僵了我的四肢。他們果然是衝着這個來的！他們知道我在懷疑，知道我可能會收集證據！他們連我這點微不足道的小心思都了如指掌！
巨大的無力感和挫敗感涌了上來。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個透明人，所有的掙扎和反抗，在他們眼裡都如同兒戲。
等等！
就在我準備合上夾層拉鏈的時候，指尖觸碰到了一個……硬硬的、小小的東西。
那是什麼？
我心裡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把手伸進夾層底部摸索。那裡確實有個東西，很小，很輕，方方正正的。
我把它捏了出來，攤在手心。
借着窗外透進來的微弱晨光，我看清了那東西的樣子。
那是一張……被摺疊得非常整齊的小紙片。
就是那種小學生上課傳紙條用的、最普通的作業本紙，被疊成了大約一厘米見方的小塊，邊緣整齊，稜角分明，疊得非常……用心。
這是什麼？警告信？還是某種標記？
我的心跳再次加速，手指因為緊張而有些僵硬。我用指甲，一點一點地，極其緩慢地，將那張小紙片展開。
一層……兩層……三層……
紙片被完全展開了。
然後，我愣住了。
上面……什麼都沒有。
一片空白。
就是一張乾乾淨淨、沒有任何字跡、沒有任何圖案的空白小紙片。
但是，就是這片空白，卻比任何惡毒的詛咒、任何直接的威脅，都讓我感到毛骨悚然！
空白……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他們知道我可能會寫東西，可能會記錄什麼，所以留下這張空白的紙來嘲諷我？
意味着他們已經徹底掌控了我的一切，連我潛在的想法都了如指掌，所以根本不需要寫任何威脅的話語？
還是意味着……我的命運，就像這張白紙一樣，可以任由他們隨意書寫？抹殺？
我捏着那張輕飄飄的白紙，手卻抖得像篩糠。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讓我的牙齒都開始打顫。
這已經不是警告了，這是赤裸裸的示威！是一種帶着貓捉老鼠般戲謔意味的、對我精神的徹底摧毀！
他們不僅要控制我的行動，還要擊垮我的意志！
「啊——！」
我再也忍不住，發出一聲壓抑至極的低吼，猛地將那張白紙狠狠揉成一團，扔在地上！
我像一頭髮怒的困獸，在狹小的房間裡瘋狂地踱步，胸腔里充滿了暴戾和絕望。
偽裝？蟄伏？自保？
去他媽的！
在能隨意潛入我房間、留下這種不祥之物的敵人面前，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他們根本就沒打算給我留活路！
我不能再等了！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與其在無盡的恐懼和猜疑中被慢慢折磨死，不如……賭一把！
死也要拉個墊背的！或者……找到一線生機！
我的目光變得赤紅，呼吸粗重。大腦在極度的憤怒和恐懼的催化下，反而變得異常清晰。
我需要盟友！或者說，我需要一個突破口！一個能撬動這張無形大網的支點！
誰？
技術科的小李？不行，他太膽小了，已經被嚇破了膽，就算知道什麼也不敢說，甚至可能反過來出賣我。
趙隊長？他現在看來，基本可以確定是方懷安的人了，至少也是個知情者。
那麼……只剩下一個人選了。
老王。那個沉默寡言、眼神里偶爾流露出不屑的老警察。
為什麼是他？
直覺。
一種在絕望中滋生出來的、近乎瘋狂的直覺告訴我，這個看起來游離於「老規矩」之外的人，或許是唯一可能鬆動的人。他的沉默，可能不是麻木，而是隱忍。他的不屑，可能不是孤傲，而是對這一切的厭惡。
當然，這也可能是我的一廂情願。他也可能只是個更擅長偽裝的老油條，甚至可能是方懷安故意放出來的誘餌。
接觸他，風險極大。一旦判斷失誤，我可能死得更快。
但是，我現在還有別的選擇嗎？！
沒有了！
我停下腳步，眼神變得異常堅定，甚至帶着一絲瘋狂。
賭了！
我必須去找老王！不管他是人是鬼，我都要去探一探！
我不知道該怎麼接近他，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不知道他會是什麼反應。
但我知道，我必須行動了。
現在！立刻！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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