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叩叩叩"。
這是2023年夏天的一個下午,北京西三環內一棟高檔公寓的門前。
董正宇站在2201室的門口,右手提着兩個快遞盒,左手抬起來正要再次敲門。
門開了。
"今天的快遞好少"。
趙青青接過快遞,笑着打趣道。
她穿着一件淺色居家服,腳上隨意蹬着一雙毛絨拖鞋,一副剛剛結束居家辦公的樣子。
董正宇低着頭說:"是啊,就這兩件"。
他注意到趙青青的客廳里堆着十幾個尚未拆封的快遞盒,最上面那個還能看到自己昨天簽下的名字。
這樣的對話幾乎每天都在上演。
在過去的八個月里,董正宇記得清楚,自己平均每天要給趙青青送6-8個包裹。
他甚至在心裡計算過,這個女孩每個月光是網購的錢都是他工資的幾倍。
"謝謝啊"。
趙青青說完就準備關門。
這時董正宇突然開口:"趙小姐,那個...公司最近在搞活動,如果您方便的話,能幫忙給個五星好評嗎?"
"好啊,沒問題"。
趙青青痛快地答應了,她摸出手機,熟練地打開快遞評價界面。
董正宇站在門口,看着趙青青低頭操作手機。
他注意到她的指甲上塗着淡粉色的指甲油,手腕上戴着一塊至少要兩萬的手錶。
這些細節讓他想起昨天晚上父親在電話里的訓斥:"都31歲的人了,還在北京當快遞員,一個月掙那幾千塊錢,像什麼樣子?"
"好了"。
趙青青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走神,"我都給了五星,還寫了好評"。
"謝謝趙小姐"。
董正宇說完轉身離開,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
趙青青關上門,繼續投入到工作中。
此時的趙青青,還沉浸在獨居生活帶來的自在與愜意中。
27歲,在外企工作,父母經營着小超市攢下不菲家底。
她覺得生活正在最好的年紀:不用承擔房貸(父母幫她買了房),不用煩惱感情(單身也很快樂),唯一的煩惱可能就是網購帶來的快遞太多。
一周後,趙青青,正在手機上瀏覽着一個兩米高的實木書架,手指划過"立即購買"的按鈕,猶豫了一下。
"應該提醒一下快遞小哥,這個書架挺重的"。
她想着,點擊了購買。
02
在北京西三環內的這座小區里,每天早上6點,兩個世界同時開啟。
趙青青的鬧鐘響起時,董正宇已經騎着電動車來到了快遞分揀中心。
他蹲在地上,用手機掃描包裹上的條碼,將它們分類裝進送貨箱。
今天第一個要送的,又是趙青青的包裹。
這是一個寒冷的早晨。
董正宇把手伸進袖子裡搓了搓,呵出的白氣在倉庫昏暗的燈光下格外清晰。
他租住的地下室沒有暖氣,昨晚睡覺時不得不穿着兩件外套。
同一時刻,趙青青正站在落地窗前做着晨間瑜伽。
暖氣片的溫度剛剛好,她穿着單薄的瑜伽服,伸展着身體。
窗外的陽光透過玻璃灑進來,溫暖而明亮。
"又是一箱巴黎水"。
董正宇看着手中的包裹。
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箱了,一箱24瓶,售價接近300元。
這個數字幾乎相當於他一天的收入。
趙青青確實喜歡喝巴黎水。
她覺得氣泡柔和,口感清爽。
更重要的是,在家辦公時,桌上擺着一瓶巴黎水,會讓她感覺自己仍然在寫字樓里工作。
董正宇的辦公室是一輛電動三輪車。
每天早上,他要騎着這輛車走遍小區的每一個角落。
有時候,董正宇會在電梯裡遇到趙青青。
她總是穿着整潔的職業裝,手裡端着星巴克,腳步優雅而從容。
而他則穿着橙色的工作服,身上帶着快遞包裹的味道,不自覺地往角落裡縮。
這種身份的差距,在一次偶然的對話中變得格外清晰。
那天,趙青青收到一個包裹。
她開門時正在打電話,語氣輕快:"對,就約在那家米其林餐廳吧,人均兩千應該夠了"。
董正宇站在門口,聽着這個數字。
兩千,這是他送五天快遞的收入。
回到出租屋後,他打開手機,鬼使神差地搜索了那家餐廳的菜單。
最便宜的前菜要388元,幾乎是他半個月的生活費。
心中一股不平的怨氣油然而生,這個世道是如此的不公。
直到有一天,他在送快遞時發現趙青青的朋友圈更新了一條動態:"年終獎到賬,30萬。
新的一年繼續加油"。
配圖是一張銀行卡餘額截圖。
這個數字像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了董正宇的自尊心上。
他想起自己昨天收到的工資條:4521元。
扣除房租和生活費後,所剩無幾。
那天晚上,董正宇躺在地下室的床上,聽着頭頂傳來的腳步聲和說笑聲,第一次產生了一個可怕的想法。
這一晚,他整晚都輾轉難眠,心中不斷的問自己。
憑什麼?是自己不夠努力嗎?自己這麼拼命的幹活,僅僅只是是活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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