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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佛祖的問題像一道無法破解的咒，將我釘在原地。
我的識海前所未有地割裂。
佛心正在崩裂，妖魂正在哀嚎。
我就像一個被兩股巨力撕扯的囚徒，即將被這終極的矛盾徹底撕碎。
在意識即將沉淪的邊緣，我仿佛又看到了那片無盡的血海，聽到了那個不甘的咆哮。
但這一次，在血海的盡頭，在咆哮的源頭，我聞到了一絲不屬於這裡的味道。
很淡，很熟悉。
是爛漫山花與成熟野果混合的氣息。
是花果山，水簾洞前，那縷最自由、最真實的……風。
一瞬間，一幅畫面在我腦海中浮現。
畫面里，沒有南天門，沒有雷音寺，沒有金箍棒。
只是一隻普通的石猴，躺在瀑布下的青石上，嘴裡叼着一根草莖，看着滿山的猴子猴孫，為了一個桃子，打鬧成一團。
陽光溫暖，水聲清脆。
沒有對錯，沒有意義，沒有宏大的敘事，沒有救世的責任。
只有存在。
最簡單、最真實的，活着的感覺。
我從一塊石頭裡蹦出來，不懂什麼天道倫常。
我覺得快活，便要長生。
我覺得不公，便要鬧他個天翻地覆。
我覺得自由，那就是我的道。
我識海中的佛性與魔性，瞬間停止了交戰。
我緩緩地，從那足以讓神佛崩潰的哲學絕境中，抬起了頭。
我沒有再看佛祖，而是轉身，一步步走向那正在流逝的沙漏。
我的腳步很穩。每一步，都像踩在五百年的迷茫與痛苦之上，將它們一一踏碎。
佛祖看着我，眼神中充滿了不解。他不懂，在這非此即彼的絕境中，我為何還能走出一條路來。
我走到了天道沙漏的面前，感受着那撲面而來的、宇宙衰亡的寒意。
然後，我回過頭，看向那個背負了萬古孤獨的佛。
我咧開嘴，露出了一個五百年來，從未有過的笑容。那不是佛的悲憫，也不是妖的獰笑，而是屬於孫悟空的，桀驁不馴的笑。
「你的選擇，是『騙』。」
「俺老孫的真相，是『死』。」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這兩個選擇，俺老孫全都不認。」
佛祖的瞳孔猛地一縮。
「俺老孫走第三條路！」
話音落下的瞬間，我沒有再給他任何反應的時間。
我伸出雙手，不是去觸碰，而是……擁抱。
我張開雙臂，將自己整個身軀迎向了那片正在走向死寂的星河。
「你說的對，強大的意志可以延緩天道。」我平靜地說道，像是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但你搞錯了一件事。」
「意志，不是用來『擾動』的。」
「是用來——燒的！」
說完，我閉上了眼睛。
以身為薪，以魂為引。
我點燃了自己。
我點燃了體內「鬥戰勝佛」的萬劫功德，那慈悲的佛光化作了最純粹的金色火焰。
我點燃了識海中「齊天大聖」的滔天妖氣，那不屈的魔性化作了最原始的黑色火焰。
金色與黑色的火焰，在我體內交織、融合，沒有排斥，沒有對立，最終，化為一種前所未有的、混沌色的光焰。
那光焰，不屬於佛，不屬於魔。
它只屬於……我。
我，孫悟空。
我的肉身在燃燒，我的神魂在燃燒，我將自己的一切，都獻祭給了這場豪賭。
我要用我自己的「道」，去撞那早已註定的「天道」！
我要在這必死的結局裡，燒出一條……生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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