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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清溪抬起頭，眼裡閃着淚光，"我不知道。一半的我想隨文瑾而去，可另一半又放不下父母。我不怕自己受苦，只怕連累家人和文瑾。"
蘇雲棠思忖良久，緩緩開口道："雲棠倒是有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小姐可願意聽聽？"
胡清溪猛地挺直脊背，"什麼法子？"
蘇雲棠深吸一口氣，"如果...我替小姐嫁入龍家，胡家便不必悔婚，小姐還可與陸公子遠走高飛，三方皆得所願。如此，可好？"
夜深了，胡清溪已經回房睡覺，蘇雲棠卻依舊坐在窗前，望着月色發呆。
胡府待她不薄，這間廂房雖然不算寬敞，但乾淨齊全。
一張窄床，一個衣櫃，臨窗還有一張書案。
蘇雲棠的隨身之物不多，除了書案上堆着幾本醫書，也就幾件衣物和一個小木匣子。
她的衣物大多是青灰色的素衣，只有一件湖藍色的褙子略顯顏色，那還是姐姐離家前親手給她做的。
那個小木匣子裡，裝着她全部的依戀——父親的私印、手書和幾件母親留給她的首飾。
蘇雲棠輕輕撫過匣子上的雲紋，從裡面取出一方絲帕。
帕子很舊了，上面笨拙地繡着一枝桂花。這是她十二歲那年親手所繡，送給母親的生辰禮物。
"娘...爹…"蘇雲棠輕聲喚道，淚水不知不覺從眼角滑落。
窗外層雲遮月，蘇雲棠的思緒隨着夜風，飄回了三年前。
那時她才十五歲，剛剛及笄...
"棠兒，過來看看爹爹新得的書。"
書房裡，蘇景聞手捧一卷剛從京城帶回的詩集，笑着招呼女兒。
蘇雲棠放下手中的繡活，輕快地走到父親身邊，她親昵地挽着父親的胳膊，"爹爹又得了什麼寶貝？"
蘇景聞寵溺地摸了摸小女兒的頭，"這是京城新刻的《花間集》，裡面收錄了近代名家的詩詞，爹爹特意為你帶回來的。"
蘇雲棠，當時只有十五歲，卻已是揚州城中出了名的才女，不僅通曉詩書，精通琴棋書畫，還跟自己的夫人一樣熟知醫理。
蘇家在揚州城頗有聲望，蘇雲棠的父親蘇景聞是朝廷委派的都轉運鹽使，主理官鹽事宜，為官清正廉明。
而她的母親盧瑤華，本是太醫府的御用醫女，因先皇賜婚，才嫁給了蘇景聞。
夫婦二人雖是皇命所至，卻情投意合，感情深厚。
盧瑤華知書達理，將一雙女兒教養得端莊大方，蘇雲棠的醫術便是得了母親的真傳。
姐姐蘇雲雁比蘇雲棠大五歲，早已嫁做人婦，嫁的正是地位顯赫的龍家長子。
那時的蘇雲棠，錦衣玉食，無憂無慮。
她從未想過，這樣的日子竟會在一夜之間土崩瓦解。
嘉靖十年秋，一日深夜，一隊披甲持刀的官兵突然闖入蘇宅。
蘇家全家上下都被驚醒，哆哆嗦嗦地跪在院子裡，聽來人宣讀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蘇景聞身為朝廷命官，不思報國，不畏國法，竟敢勾結奸商，走私官鹽，貪污漕銀，罪行昭彰，實為國之蠹蟲！朕聞之震怒！
着即革去蘇景聞一切職務，速押解入京，聽候嚴審處置！其全家老小，即刻圈禁原地，不得擅自移動，違者重處！欽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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