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若接到下屬的稟告趕到地牢外時,白小兔的手正正 個穿過狩狼的胸膛,這個狼國最強大的勇士,睜大了眼, 到死都不敢相信他會死在最弱小的兔子手裡。
這次是真正的魂飛魄散。
狼若震驚,他看向白小兔,但那已不是她,她的臉是 駭人的蒼白, 嘴唇是嗜血的紅潤, 如瀑的黑髮竟成了紅色, 披散在身後猶如奔騰的血河。她仍是—襲白衣,卻掩不住 她—身修羅氣勢。
那雙—向明亮的眼睛是紅彤彤的,如死水般冰冷,泛 着嗜血的紅光。
那些企圖阻擋她的狼人橫七豎八地躺在了地上,饒是 兇猛的狼人面對成魔的白小兔亦是不敢再上前。
狼若伸手, 變出了長刀, 盯着緩步向他走來的白小兔。 他的眼慢慢合上,腦中瞬間走馬觀花般閃過無數場景,那 是蘭若與白小兔共同的回憶。
他需要紅寶石去解救被封印的父親,他需要打下雪兔 為證明自己的能力,所以他在妖界散布蘭若和尚的無所不 能, 而自己就變成那本就虛無的蘭若, 騙紅寶石, 屠雪兔國。 —切都照他的計劃順利進行,然而,他並沒有照原計劃殺 了白小兔斬草除根,只是關押了她。
狼人無情,然而就算是身為狼王的他,也不能計劃自 己的心,不能否認自己對白小兔的感情。
真假參半,是他待白小兔的方式,不全然是假的。狼 若卻沒有想到,在他絞盡腦汁思索如何處理白小兔的幾天 幾夜裡,她竟崩潰成魔。
那麼乾淨的白小兔,竟被他逼到了這個地步。
帶着血腥味的冰冷氣息撲面而來,狼若睜眼時,白小 兔離他已經是咫尺之遠,那雙紅眼睛就近在他的眼前,可 是裡面空蕩蕩的,再無他的身影。
這—刻狼若是真切地感到了心口的疼痛,似有千萬隻 螞蟻在啃噬。
「小兔。」他輕聲地喊她。
她無動於衷,紅唇輕啟:「殺!」
染血的五指貼上了他的胸膛,狼若的刀尖抵在她的腹 部。
只要他們之中—人出手,便是魚死網破。
狼若笑了,很苦澀: 「小兔,你好好活着吧。」他不 後悔對雪兔國對白小兔的所作所為,這是他的使命。他後 悔的只是,為什麼自己不能早點認清自己的感情?
白小兔的五指貼着他的胸口,離他的心口不過咫尺距 離,撲通撲通,掌心下的跳動,那是源源不斷的生命力。 她曾經也為誰的生命翻山越嶺過?白小兔的眼眸里閃過瞬 間的茫然。
狼若閉上眼, 保持着握刀的姿勢不變, 他放棄了對抗。
所有狼人都屏息看着這—幕,不明白他們強大的狼王 為何是束手就擒的姿態。
然而,狼若意料之中的刺痛並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 是刺的—聲,那是刀刃割破衣衫,穿過血肉的聲音。
狼若迅速睜開眼,白小兔—只手握着他的刀,刀尖刺 進了她的腹部。他詫異地看向白小兔,有血淚緩緩從她那 空洞的眼睛中流出,滑落臉頰,像斷線的珠子。
觸目驚心。
「嗬。」嘆息從白小兔嘴裡溢出,沒有撕心裂肺的吼 叫, 是很低很低, 低到了塵埃的聲音, 卻包含了多少的情感。 是靈魂最悲慟的哀傷,是對上天不公的控訴,亦是對自己 事到如今對待仇人仍舊心軟的無奈。
「從今往後的生生世世我都不想再看到你。」
白小兔說出的這句話,讓狼若身體止不住地發顫,那 雙紅色的眼睛終於有了亮光,她的神志已經恢復了清明, 但——
白小兔拔出了刀,幾乎同時,紅色的熒光包圍住她的 身子,那面無表情的面容、消瘦的身影、了無悲喜的眼睛 慢慢地化為了熒光。
「不—— 」狼若駭然, 伸手去抓她, 卻只抓得—把熒光。 —陣風吹過, 團聚的熒光四處散開, 很快便沒了蹤影。
狼若茫然地看着天空,企圖尋找白小兔的—絲蹤跡, 但舉目四望,仍是只有灰濛濛的天空。他低頭,看着自己 空蕩蕩的手心。
即使入了魔,白小兔心底最深處還是念着他的,要不她怎會寧願自己魂飛魄散,也不願殺了他?
狼若握緊拳頭,只覺全身熱氣直湧上了鼻子。
危機解除, 噩夢結束, 撿回—條命的狼人們都在歡呼, 然而當他們回頭去看他們的狼王時,卻只看見狼王低着頭 貴的頭顱,肩膀—顫—顫的,這是,哭了?
他們是仇人,也是喜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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