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里沒有什麼可以讓車行駛的小道,只能步行。護衛隊打陣在前,撥開茂密的野草叢,高少校和徐亦誠一步步緩慢地前行。
「徐博士,您就在這裡開始吧。」高少校指向山脊邊不知為何空出來的一塊沒有草的干土地。
徐亦誠看了看手機上的指南針,心底並不情願,但是高少校的命令他只能服從,一來兩人不熟悉,二來高少校是替代蔣將軍的督戰指揮。徐亦誠的手心裡一直握着召喚石,感受着連接的另一端傳來的迴響,這種迴響在隨着他的深入逐漸強烈,如同波濤在拍打着自己的胸腔,同時海平面在上升,升到了腦海中繼續迴蕩着,但依舊沒有達到徐亦誠想要的感覺。他在回想自己當時從這裡出來時有沒有經過這裡,然而卻沒有任何印象。如果艾博真的還在這裡的話,這裡至少還距離艾博的實際地點還有兩三公里。
他不知道這個距離夠不夠讓他和艾博擁有足夠連接強度的幻境裡見面,近距離的幻境能允許雙方在幻境中進行任何實體交互動作,徐亦誠希望再近一點,這樣成功的概率也會大一點,他就有更多的可能來挽回艾博。
他坐在那邊的干土地上,開始默念艾博的名字。
「警戒!不要發出任何聲音,以免打擾到徐博士。」高少校下令道。
「明白!」護衛隊將徐亦誠護在圈內,保持戒備。
徐亦誠席地而坐,眉目緊縮着,隨着自己的意志逐漸趨向穩定,召喚石在他的手中出現蕩漾的波紋,間歇性閃爍愈發頻繁。
他看見了自己,倒映在幻境的雪白地面上,一切都是那麼真實,連手扶在牆上都有明顯的觸覺,一陣風吹來,徐亦誠順着氣流的反方向眺望去,三米遠的地方,一條隧道在延伸,雪白色也隨着隧道的搭建破碎成了彩色,在徐亦誠不同的角度觀察下實時變換着色光,整體又如在火焰的炙烤下幽幽幻動着。
延進,延進,再延進……
腦海中的那個山林越來越近,這次的景象比任何一次連接都要清晰,與實景沒有任何區別。但是徐亦誠觀察四周,發現這不是上次的山洞,這裡是一個懸崖,懸崖上有一個巨大的石塊,被風侵蝕出了尖角,整體呈現不規則的形狀,那後面露出一個石巨人的肩膀,艾博依靠在石塊上,望着懸崖之外的朦朦霧天。
「艾博?」
徐亦誠操控着視角往前,緩緩走到石塊後面,艾博雙手抱着他的鐵錨,見徐亦誠走到他身邊後,再次望向即將消散的大霧出神,眼裡充滿了如水般的物質在滑動,讓徐亦誠感到明顯的悲傷與絕望。納爾斯說的沒錯,石巨人泰坦一族已經被屠殺殆盡,艾博是唯一一個活着的泰坦了。
徐亦誠順着他的眼神望去,大霧散開的地方,隱約可見一點城市的輪廓,他沒有打擾艾博,然而等他回過神,才發現艾博已經在打量自己。
徐亦誠很想知道現在的自己長什麼樣子,也許是一團幽靈?
「什麼事?」艾博的話簡潔明了。
徐亦誠說:「人類聯盟已經和月球侵略者打起來了,艾博,你得站出來。如果你想為你的兄弟們報仇,如果你愛這顆星球……我是說如果,那就來幫我們,好嗎?你也是這顆星球的子民,不只是我,大家都需要你。」
艾博沒有說話,他只是搖搖頭,起身準備往回走道:「艾博在想,也許麥里特是對的,在種族結束之前,我們什麼都沒有得到,或許是我們把自己的生命看得毫無意義了。」
「我知道你們泰坦一族為了滿足人類的領地犧牲了很多,可是現在大家有統一的敵人了。」徐亦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話不夠強硬,他也是第一次這麼勸說石巨人,一個異族,「我想讓你明白,艾博,你不是孤獨的,未來的我們會是一家人的。」
然而艾博依舊不為所動,手掌在鐵錨上撫摸着,上面的鐵鏽正在他石頭手掌的反覆摩擦下如雨點般剝落。
「難道你就不想報仇嗎?」徐亦誠勸得自己都不耐煩了,一個巴掌打在自己臉上,「我真的!我為什麼會攤上這事啊,隨便你艾博!我只是你的朋友,對,不用在乎我的請求,這是你的人生,我干預不了你的選擇!」
徐亦誠激昂的話語讓艾博的身體發生了搖動,石頭之間碰撞的聲音傳來,艾博放下了手中的鐵錨,扭頭與徐亦誠對視道:「艾博打不過,艾博也沒有能力,綠色的敵人,太強了。」
徐亦誠爭取道:「強又如何?我們勠力一心,一定能打跑他們的!我們……」
艾博近五米高的身軀如山脈般雄起,巨大的聲響後轉身看向徐亦誠:「艾博想問徐亦誠,如果人類只剩下一個人,這個種族的存在有何意義?如果真的有,那麼艾博只是在為了先輩們的意志活着,但艾博已經死了。」
作為最後一個石巨人,他必須背負着死去的兄弟們的希望活下去,不為別的,只為他們的靈魂能夠得以安息。
徐亦誠跑上前,他發現自己真的可以在幻境中抱住艾博的腿,他看清了,自己的雙手是一對白色的手,猶如大霧般繚繞着。
「那你認為這是他們想看到的嗎?」徐亦誠問艾博,「我相信,他們都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以元尊的身份重寫泰坦的歷史。」
艾博的頭微微向上抬了一下,微妙的表情在若隱若現。
「如果我向你保證,我們能奪回生命結晶呢?」徐亦誠目光堅毅道,「不會只是你的復仇,這將是我們所有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戎邊而起的反擊戰。我們從未逃避命運,也從未倒下,我不強求,艾博,但我也希望你能做到。」
「咣當」一聲巨響,嚇了徐亦誠一跳。他定睛一看,才發現艾博居然把鐵錨扔在了地上。
徐亦誠張着嘴,看着艾博脫離自己的雙手,越走越遠。
「你不是說,我要是有事,用這塊石頭召喚你,你就會出現嗎?你為什麼食言?!」徐亦誠對着他的背影大吼。心中一股失落如噴泉般噴射出來,淹沒了他的心臟,既是憤怒,又是傷心。
「等,我。」艾博走向了近處的森林,丟下一句話。
徐亦誠慢慢反應過來,艾博居然說了一個字:我。
他緩緩睜開眼,聽見身後的山頂一陣一陣的爆炸聲。
山頂的戰場,四人的火力盡數被念鬼的屏障擋住,很難讓他身後的能量柱受到攻擊,甚至縱影者和精英士兵們都在試着轉移能量柱,即便他們沒有得到念鬼的批准,但是目前能轉移就已經成為最好的選擇。
「喝啊!」
念鬼伸着手,手心裡有一個如黑洞般的巨大灰色旋渦,方圓半徑達到了足足兩米,擋在所有士兵和自己面前,將飛來的火力盡數吸收。憑藉這個意念黑洞,念鬼將戎星者們的所有火力幾乎清零,這使得他們的局勢非常不利。因為反之對面的火力覆蓋在念鬼的庇護下飛來,如冰雹般砸向戎星者們,四人被迫後撤,躲進了身後的樹林之中。
「媽的,曉天,下命令吧!這樣打我們他媽要成靶子了!」神拳側過身子匍匐在地上,附近激光彈落在身邊濺起一圈泥土,他抹了一把臉上的灰朝烈鷹俠大喊。
烈鷹俠轉向藍面俠問:「納爾斯,難道他的那個屏障可以一直撐着嗎?」
「理論上講,確實可以,但他需要很強的念力集中,念鬼最忌憚的就是分心。」藍面俠說,「在他的屏障上浪費彈藥不值得,所以現在我們必須想辦法和他近身,逼他們散開隊形。」
「讓我去!」神拳喊,「我能和他近身!」
「那陸莎那邊怎麼辦?」夢魘突然問了一個問題的時間,一顆激光彈划過頭盔,她趕緊往裡面縮了一點。
「現在還不是她出手的機會,不要急。」烈鷹俠說,「偉山,試試納爾斯給你的新裝備。」
見火力覆蓋後,對面居然陷入了寧靜,念鬼示意縱影者等人停火,滿地只剩下激光彈灼燒起的煙霧,一個人影都沒有,他不相信這樣的打擊就能完全擊殺對方所有人,這可是地球最尖端的戰鬥組織,八成有詐,於是他警惕喊話道:「不敢冒頭了?」
縱影者看向大霧中升起的太陽,朦朧中的金色幻影讓她迫不及待的開始摩拳擦掌——有太陽,就意味着她有更多的影子可控,她的作戰能力將大幅提升。
然而就在這時!樹影中十一點鐘方向傳來一聲轟鳴,只見神拳從樹幹後猛然蹦出,背部的推進器隨着他直衝雲霄劃出一道漂亮的直線,一直升空到八米高處後,衝鋒推進器以最大的爆發力點火,強勁的推進力將神拳從天上斜向下直線突進到念鬼面前!
念鬼立即取消了黑洞屏障,在神拳碰到自己的一瞬間撐起了純粹的念力防禦。「咚」的一聲悶響,以神拳的拳力再加上衝鋒推進器的爆發,這恐怖的力量居然讓將念鬼的屏障直接破碎,本人也被巨大的推力沖飛出去,連續翻滾了好幾圈才停下。最後用手抓住土地,穩了好一會才停在地上回過神,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盯着面前這個瑩白色、雙拳戴上拳套後極其巨大的壯碩男人。
「怎麼可能?」念鬼怎麼也沒想到,在這顆落後的星球上,居然能遇到力量與伽德不相上下的對手。
衝鋒推進器來自納爾斯的二階武器庫,屬於力量加持型裝備,但是劉宣的身體機能不足,導致這種裝備在納爾斯手上沒有利用價值,相反給秦偉山使用則是剛剛好。衝鋒推進器可以為使用者提供短時間的爆發推進效果,無論是身位上還是出拳力量上,都能在一秒內提供瞬時爆發,但前提是身體素質必須符合條件,否則將造成「機器帶人走」而不是「人用機器」的局面,秦偉山是最符合的人選。剛才這一擊,是秦偉山根據衝鋒推進器的特性親自研究的拳法,目的就是能夠在短時間內將力量爆發達到巔峰,追求的就是一招制敵、一擊必殺!
「來啊——」神拳一聲怒吼,又是一個箭步衝上,直朝念鬼面門砸去。
「你太魯莽了。」念鬼不為所動,將手一揮,縱影者早已等候多時,旋即潛進倒影中游向神拳,最後如鯊魚出水般即將與神拳撞在一起,然而她的手中,兩把光弧匕首已經向神拳的脖頸抹去!
這發生得實在太快,快到神拳已經來不及做出反應,他想收手保護自己,但已經不可能了。
說那遲那時快,一顆退射彈居然飛向了兩人中間!他們兩個已經幾乎是貼在了一起,中間的空間已經是微乎其微,還能這麼精準地發射進來?!
「嗙」!退射彈炸開。退射彈是造不成任何實際傷害的,它的作用就在於其強大的擊退能力。
神拳和縱影者瞬間被這強大的氣浪推飛出去,神拳努力試着掌握平衡,在空中保持身位後借勢翻滾了幾圈,落地的一瞬將腳跟抵住了身後的樹幹,隨後順着樹幹的彈性一個凌空跳躍,落地時用拳頭緩衝地面,穩穩站住。
「沒事吧?」夢魘收起槍,在小隊頻道里詢問道。
「好得很,哼,還得靠你。」神拳向夢魘隱藏的大致方向豎起大拇指,又看向念鬼和縱影者以及他們身後的士兵,縱影者幾乎是和他同時站起來。
一切發生得太快了,幾人戰在一起,導致內質人士兵不敢輕易開火,只能在一旁看着,現在一看戎星者們又和老大分開了,立即為念鬼和縱影者打掩護。
然而,他們現在可沒那麼好的有利環境了。
一聲槍響!最左側的士兵腦袋當場開花,應聲倒地。旁邊的士兵還沒反應過來,自己也倒下了。眾士兵驚慌地將視角轉向另一邊,沒看到人,只看到烈鷹俠從那邊飛出,升到半空。
「喬安姐,掩護我,我想玩大的。」烈鷹俠懸停在空中,背上的彈藥艙已經伸出炮口,即將準備發射——散花彈是赤鳳裝甲唯一的遠程輸出裝備了,僅限於烈鷹俠一對多的情況才會使用。
然而,一個拖着藍紫色線條的炮彈從樹叢後飛來,烈鷹俠閃避不及,左肩被命中,裝甲上的爆炸反應外殼立刻發出了耀眼的白光。「啊!」烈鷹俠一個不穩往地上傾倒而去,所有發射準備全部付諸東流。
不是夢魘沒有掩護他,如雨般的子彈逼得她只能縮回去。
「喬安姐,我被命中了!」烈鷹俠喊道。
夢魘心一沉,她已經能感覺到內質人已經越來越近了。原本他們打算讓烈鷹俠一記散花炮直接解決掉這些雜兵的,這突如其來的火炮打擊讓烈鷹俠成了全場唯一的活靶子,自己的位置也被暴露,這下,兩人陷入了包圍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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