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房和二房的老爺、夫人還有堂哥、堂姐、堂妹都穿著粗麻布孝衣,排排站著迎接他們。
雲可馨不顧一切的向前跑去,到跟前站定哭道:「二伯母,堂哥,堂姐,對不起,馨兒回來晚了?」
「七姑娘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月紫芸紅腫著一雙眼睛,聲音都啞了,「二伯母不怪你,真的!」
母親,您不怪女兒,卻足以令我內疚一輩子了,我連父親的最後一麵都沒見到!
「七妹妹,父親,父親他是因為……」雲恪險些衝口而出,被雲嫣在腳底下一踩,方踩忍住道:「先不這些,到靈堂看父親去。」
此時,三房的人已然近前,雲賜看著他們哽咽道:「三弟,三弟妹,二弟,去了……」
「大哥,帶我看看二哥去。」
「我們走,娘在裏麵,四弟也回來了。」雲賜扶了一下雲揚的肩膀,向前引路道。
兩後,鄂國公府在一片哀啕聲中給二老爺雲佑辦完了喪事,雲可馨永遠都忘不了哥哥雲恪在摔靈之時,看向傅憐音那一瞬間流露出的噬骨的仇恨,令一旁的她怵然心顫:父親之死是否與傅家有關係?!
送走絡繹不絕的吊喪的親朋好友,朝廷同僚,雲可馨再次獨自去了靈堂,父親的遺像盡在咫尺,眉目俊朗,臉上永遠掛著隨和寬容的微笑,還不到四十的年紀。竟然就這樣英年早逝了。
他性情溫順謙恭,不喜歡與人交惡,極少與人發生衝突。就別結怨了,是誰殺害了父親?又是為了什麽下毒手?!雲可馨握住桌沿的手指甲一片泛白:原以為自己的重生能讓雲氏避免前世之災,護佑自己的親人,不曾想父親還是難逃前世之劫,死於非命,這讓她怎麽不會心灰意冷,自責和內疚!她後退進步。坐到邊上剝花生,將剝好的花生仁放在手邊的盤子裏:父親生前最愛吃花生。也喜歡吃花生做成的各種各樣的食物,曾過假如哪退隱,他就安穩的做個種植的花生農人,或是買賣一切有關花生仁製成食物的商人。如今願望未成,人卻已仙去。
傍晚的餘暉灑進靈堂,投射在兩盤堆成山的花生仁上,像金豆子般,黃的可愛。不多久,雲可馨眼前的一片地上出現兩道長長的剪影,她知道是有人進了靈堂,但沒有理會,繼續機械的剝她的花生仁——事實上。自從她得知雲佑的死訊之後就一直是這種「半死不活」的狀態,不言不語,吃飯總是匆匆扒幾口就回房間。不見任何人——對許多事情的不可預見性,無法掌控未來的驚恐已經快把雲可馨壓垮了。
「七妹妹,想父親了是不是?」雲恪的聲音,「母親也想,哥哥和雲嫣都想,十幾年了都在一起。突然這麽一去,真感覺都塌了一般。」
如果自己這次沒有去樊城。也許能避免慘事的發生呢?哪怕自己早回一兩興許都能守得住父親!幾來,這話在她心中不知念叨了多少遍。
雲可馨還是沒應聲,隻是在心裏默默的記下雲恪的每句話。
「你去樊城之前,父親本想把錦盒給你看的,」雲恪見雲可馨依然故我的緘默,又自顧自的道,「那裏麵有你婚事的安排……」
雲可馨剝著花生仁的手一頓,眼皮也掀了掀,此後再無表示。
「七姐,你還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事嗎?」風吟瀟也動手剝花生,心疼她卻不能表現的過於明顯,眼睛盯著花生輕描淡寫道,「無論你決定做什麽事都要善待自己。」
雲可馨聽出聲音是他,但此時此刻,她真的不願話,甚至隻想一個人不受打攪的待一會兒,靜一靜,但她心裏清楚這些雲氏家人都在為她擔心,就沒「趕人」,耐著性子聽。
「你去樊城的那些,父親幾乎每都睡不著,」雲恪平靜的回憶,語調中卻有著難以言喻的悲愴,嗓音啞了下去,「就怕你出『狀況』,到那時一切都太遲了,」他抬起頭,望著雲可馨滿臉的親切,「七妹妹,抬頭起來看著哥哥,」等雲可馨揚起頭,雲恪略帶嚴肅的神情道,「你記住,二伯和二伯母都非常疼你,二房也從未做過對不起七妹妹的事,堂哥希望你日後的一些決定,不要傷害了二房。」
雲可馨心下大慟:這會不會是父親至死都窩在心底、來不及對她吐露的肺腑之言呢?
「哥,我知道,」雲可馨終於打破了緘默,並且對雲恪的稱謂,她非常堅決和肯定的去掉了「堂」字,一語雙關道,「我一直都知道,有很多事都在我心裏藏著,哥,我長得很像『二伯母』,不是嗎?」
雲恪和風吟瀟俱是一怔,特別是雲恪,瞳孔一縮,恍然間憶起有一日,父親和母親確曾有隱約暗示過他「七妹妹心知肚明」,是他被父親突然的離去攪亂了心神,還一直以為父親憂心的是七妹不清楚自己的身世,現在懂了:父親真正焦慮的是七妹此次隨三房回娘家省親是否「安全」——雲可馨年紀,不諳世事,深恐她被傅家人算計!
幡然醒悟的雲恪,臉上交織著複雜多樣的神情,有喜有悲有安慰。
這情形被風吟瀟一一看在眼裏,機敏如他,在他先見到二夫人月紫芸,後再與雲可馨相遇,就大致對其間盤根錯節的關係有了點清醒的認識,但他不能這樣挑明了的問,因為他總覺得雲氏一直在隱瞞著某種真相必定有他們的原因,輕率的發問,反而會「打草驚蛇」。
「可馨,你放心,」風吟瀟最懂雲可馨此時最迫切的是什麽,勸慰道,
「雲大人是本朝吏部侍郎,不會坐看兄長這麽不明不白的被殺,還有我,作為子近臣,對這樣的慘事也絕不會袖手旁觀!」
風吟瀟不疾不徐卻異常沉穩有力的聲音宛如一句震懾人心的擂鼓,又好似莊嚴慎重的承諾,帶著振奮與克製的微妙之感,令雲可馨心頭一定。
「謝公子。」雲可馨轉頭看著風吟瀟,好半才。
風吟瀟告別了雲恪和雲可馨,回了位於清河城以北的燕國公府,也就是他的家。進了府邸,才得知國公夫人已經在庭院的涼亭裏已等候多時,就讓隨行的侍從先行退下,他一人前去便可。
燕國公夫人姓淩名宸,約三十五歲的年紀,容貌顯年輕,是個端莊典雅、雍容華貴的美婦人。
「母親,」風吟瀟徒步走進涼亭,行禮問安道,「聽府裏下人,您找兒子有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了?」淩宸輕啜一口茶,抬起眼皮,一臉安詳的笑問。
「哦,不不,」風吟瀟笑了笑,解釋道,「母親莫要誤解,隻因您近日與父親似乎有事相商,一直都避著兒子,今日突然叫喚,才頓生好奇。」
「我還不是為了你這傻兒子,」國公夫人望著眼前英姿勃發、儀表不凡的兒子,既驕傲又寵溺,「都老大不的人了,還單身。」
風吟瀟一愣,隨即明白了母親的意思,赧顏道:「母親,兒子今年十三,還未及弱冠呢,不急。」
「我懂你的意思,」淩宸微笑時人顯得愈發年輕,「十三歲,親確實為時尚早,可是我和你父親覺得該給你找個通房丫鬟——」
「別別,母親萬萬不可,」風吟瀟一驚,墨眸騰的亮起,如臨大敵似的連連擺手,「兒子之前就有言在先,不需要什麽通房丫鬟。」
聞言,淩宸斂了神色,認真道:「也是擔心你憋出病來。」
風吟瀟臉一紅,盡量婉轉的澄清,以免尷尬道:「母親,兒子真的一切安好,沒什麽不對勁,並且成日在宮裏宮外的走動,真無心此事。」
「哦,我怎麽聽幾個侍從,你這幾日在鄂國公府走動頻繁,」國公夫人突然笑得神秘,也有了些許調侃意味,「不會是看上雲家某個姐吧?來給為娘聽聽,娘親給你做主……」
風吟瀟突然心跳的厲害,暗自吃驚:母親怎麽知道自己與雲家走動頻繁,還給她誤解了他言行,要真給「亂點鴛鴦譜」可就糟糕了,可是為什麽當母親問到他「是不是看上雲家某姐」時,竟會耳根發燙?!
「沒有,母親,您,您到哪兒去了,」風吟瀟臉更紅了,頭都不敢抬,唯恐泄露了心中的那似有若無的感覺,「兒子,兒子是為了雲恪,他,馬上就要武狀元選拔了,而且最近——」他隨即聯想到雲佑的過世,心又沉了下去,沒再繼續。
「可我怎麽聽府裏幾個下人,你這次悄悄去了一趟樊城,認識了雲家七姐,」淩宸可沒注意到她兒子的不知所措,既已調侃的語氣道,「沒事,我們燕國公府與鄂國公府也不是沒交情,來給為娘聽聽……」
從到大在母親麵前,風吟瀟沒有哪一次像這一次一樣感到慌亂,拙口鈍腮,弄得好像他真的「心中有鬼」似的。(未完待續)r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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