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帶雨回家安胎,最高興的莫過於柳大富了,里里外外張羅着一應大小事宜,恨不得像女兒小時候那般將之裹在懷裡,牢牢抱着。看着柳大富忙碌的身影,關切的問候,柳帶雨很是恍惚,那顆噗通噗通的心,一半是悵然若失,一半是心酸委屈。如果一切能夠從頭來過,如果柳大富能夠一碗水端平,那麼,她是不是也能光明正大地享受父親的疼愛,而不是像現在這般,頂着別人的名分。想到這裡,柳帶雨沒忍住落下一顆淚,啪嗒砸在白皙的手背上,正巧給剛進門的柳大富瞧見了,連忙擦掉了眼眶裡餘下的淚。
柳大富:「帶雨,怎得哭了?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下人做事不周到?」
柳帶雨:「沒有,女兒是覺得太讓您操勞了,有些愧疚。」
柳大富:「這你可多心了,爹爹不覺得操勞,能看着你有孕生子,爹爹別提多高興了。」
柳帶雨:「爹爹如今應當安心享福才是。」
柳大富:「你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子,就是爹爹現在最大的福氣。孕中女子最易多思,這話說得不假,哈哈哈哈哈!你呀別想太多,安心養胎。(拍拍女兒手背)」
柳帶雨:「好,都聽爹爹的。」
柳大富(笑):「我可等不及要抱抱我的乖外孫咯。」
柳大富的字裡行間滿滿都是人父的關愛,可越是這樣,柳帶雨心裡就越恨,袖子裡的手攥得緊緊的,像是要把一輩子的力氣都捏在手裡。
柳帶雨:「爹爹,女兒想求您一件事。」
柳大富:「求?你這是說得什麼話,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爹爹都得給你摘下來!」(笑)
柳帶雨:「倒不用天上的月亮,女兒是想讓木兮回來,照顧我一段時日。」
柳大富:「木兮?她如今可是...」
柳帶雨:「我知道爹爹顧慮的是什麼,當初那件事也不是木兮的錯。她自小陪在我身邊,最熟悉我的起居習慣了,有她照顧着,爹爹也更放心不是?」
柳大富:(思索不語)
柳帶雨:「爹爹~求您啦!方才不是還說要給我摘天上的月亮嗎?怎得這麼一個小小的請求都不答應呢!我可先說啊,爹爹不答應,您的乖外孫可要不高興了!」
柳大富(無奈地笑):「好,爹爹答應你,小滑頭!」
當晚,柳大富就派人把木兮請了回來,只不過走的是柳家最偏的一道暗門,想來對於木兮如今的身份還是心有芥蒂。但木兮並不介意,能夠回到心心念念的小姐身邊伺候,哪怕只有短短數月,她也很知足。
往下的日子過得還算平靜。柳帶雨身邊有娘家人照顧着,胎象日益安穩。江獨明那邊雖然還在忙着處理事務和查案,卻也雷打不動地每隔一日去柳家陪陪夫人。只是江獨明發現,這一個多月來,他的岳丈面色似不大好,精神氣兒尚且不錯,眼下的青黑卻比尋常明顯許多。
柳大富自己也很納悶兒,近來神思不定,睡不安穩,好不容易睡着了,還會夢見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他雖說做了幾十年藥行生意,但對於病理醫術卻不甚了解,只比常人多懂些藥效,所以一時也拿不定自己究竟出了什麼毛病。請了自家藥行的李大夫來看,也沒瞧出什麼大毛病,只當是年紀大了,有個三災九痛也正常,便沒再往心裡去,只讓人多備了些安神健體的補藥。
意外,往往最容易在懈怠的時候發生。
家丁甲:「小姐!小姐!不好了!老爺...老爺突然昏厥了!」
柳帶雨:「什麼!?木兮,快,扶我去爹爹那裡。」
木兮(趕緊上前攙扶):「小姐當心。」
柳帶雨(焦急快步):「請大夫了嗎?」
家丁甲:「藥行的李大夫今兒正好來府里給老爺請脈,現下正在屋裡診治呢。」
柳帶雨:「發生了何事?爹爹為何會突發昏厥?」
家丁甲:「並無大事發生,只是,老爺近來身子多有不適,不讓告訴小姐。」
柳帶雨:「難怪...難怪爹爹這幾日都沒來見我。」
木兮:「小姐莫急,當心腳下,別摔着了。」
柳帶雨(腳步急停):「對了,木兮,你回去把那支百年人參取來,看是否能用來入藥,就在屏風後左邊柜子第三格。」
木兮:「小姐,你這...」
柳帶雨:「不妨事,這兒還有人呢,你快去吧,別人我不放心。」
木兮:「好,你們幾個要扶穩小姐。」(交給其她丫鬟)
柳帶雨:「走吧。」
一進屋,她就快步來到床邊,見到形容憔悴、面色略顯青紫的柳大富躺着微微發顫,時不時還囈語兩句。柳帶雨詢問李大夫診治結果,不曾想竟問出了個大問題——中毒!
結合李大夫的問詢和診斷,應是有人在柳大富的飲食補藥里偷偷下了毒藥,觀柳大富的病態,似是中了曼陀鈴之毒,且時日不短。今日突發昏厥,想必是毒性累積到了一定程度,傷及到了經脈根本。柳大富這一昏,雖沒有性命之憂,卻不知何時才能醒得過來。
柳帶雨(怒拍桌子):「給我查!馬上封府,每一個角落,每一個人,哪怕給我翻個底兒掉也要給我查清楚!」
幾個管事哪裡見過小姐發這般大的火氣,即刻動了起來。捧着人參盒子回來的木兮,看到的就是眾人行色匆匆的場面。悄聲問過跟着來的丫鬟,木兮也有了數,只是聽到曼陀鈴三個字的時候,她心裡卻有不好的直覺。可眼下最重要的是小姐,她也顧不得心裡那點不自在,將人參交給李大夫,就守在了柳帶雨身邊。
那一晚,柳家徹夜通明,每一道門都有柳帶雨臨時從城主府調來的人把守着。只是,她沒讓人驚動江獨明。查到丑時還是沒有什麼線索,柳帶雨當即拍板,所有經手過柳大富飲食補藥的人,通通施以杖行,誓要打個水落石出。這一招震懾之下,還沒處理兩個下人,就有個廚娘嚇破了膽,哭着認下是自己做的。
柳帶雨:「你一個廚娘,月例才多少,能買得起下毒的藥物?」
廚娘(發抖害怕):「我...我...」
柳帶雨:「說,是誰交代你做的。」
廚娘(急喘驚恐):「是...是...」(慢慢抬眼看向木兮)
木兮:「你!我從未見過你!小姐,小姐,我沒有,我發誓我沒有!」
柳帶雨(訝然看向木兮,沉默片刻):「木兮,我自是信你的,但事關爹爹的安危,我...」
木兮(跪下雙手扒着小姐衣袖):「小姐...小姐...」
柳帶雨:「木兮的屋子查過嗎?」
家丁乙:「沒有。木兮姑娘是跟着小姐住的,所以...」
柳帶雨:「去查。」
家丁乙:「是。」
場面瞬間陷入了一片寂靜,只聽得見人的喘息,火把的輕響爆裂。木兮不知道究竟是誰要害她,又為的什麼要害她,只能淚眼汪汪地看向面帶肅色的柳帶雨,心裡亂極了。眼下她唯一能猜到的可能,便是有人試圖用她來傷害柳帶雨,這是她斷然不能接受的。
搜查的人很快就回來了,還帶回了一包不明之物。李大夫檢驗後,確認是曼陀鈴藥粉。
木兮(焦急):「小姐,小姐,這不是我的,我不知它為何會出現在我房裡!」
柳帶雨(嚴肅):「在哪兒搜得的?」
家丁乙:「在木兮姑娘行囊的最裡邊兒,有一個特製的隔層。」
木兮:「你胡說!(轉回頭)小姐,你知道的,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家丁乙:「小姐,還有一物。(雙手遞上)這是一份曼陀鈴的交易契款,最後簽了字的,正是木兮姑娘。」
木兮:「小姐,這契款它...」
柳帶雨(狠厲):「這契款如何?」
木兮一下子愣住了,她從未見過自家小姐用這般陰狠冰冷的眼神看過自己,她以為,柳帶雨是最信任自己的。當初私下尋藥行夥計採購的曼陀鈴,她全都送去了白岩莊,無半點私藏,而且,這不都是柳帶雨吩咐她去做的嗎?
廚娘(慌張爬出幾步):「小...小姐,真的是都是木兮姑娘讓我做的。她說...她恨極了老爺趕她出去,害她走投無路,只能去秦香館當個下流人。她...她給我了一把銀子,我就...就...小姐,我錯了!我錯了小姐!繞我一條命吧!(哭)」
木兮:「你!我何時與你說過這樣的話,又何時給過你銀子!小姐,我自幼長在柳家,老爺雖趕了我出去,但我並未對此有過怨言,怪只怪我自己命不好,出了那樣不堪的事兒。小姐,你是知道我的,我對老爺,對柳家,對你,都是心存感激的,怎麼會做出如此下作之事?小姐,我...」
柳帶雨(怒):「夠了!」
木兮:(被嚇住)
柳帶雨(傷心難忍):「木兮,我很想信你,但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你要我如何信你?都怪我,怪我不該求了爹爹讓你回府,竟不想你安了這般歹毒的心思!」
木兮(瞳孔地震):「小姐...」
柳帶雨:「來人,捆了堵上嘴,壓去柴房。」
木兮(難以置信):「小姐...嗯...嗯...」(被快速收押帶走)
木兮被帶走以後,柳帶雨一下退後坐在椅子上,落在旁人眼裡,儼然一副大受打擊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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