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的也有些道理,既如此,那便帶著我的這串鈴鐺吧。此為招魂鈴,若是碰見了那些,便會發出響聲。隻是這鈴鐺不能辨鬼,所以無法告訴大嫂,你遇見的那個究竟是不是你的相公或兒子。」
「那若遇到的不是我相公或兒子呢,難不成我會將旁的什麽東西帶回家中?」
「這個也不是沒有可能,但正常情況下,那些東西也不會那麽無聊,隨隨便便的去上別人的身。」刑如意著,看了婦人一眼,將手中的鈴鐺遞給她。
這鈴鐺看起來十分平常,倒有點像是那種孩子手上係著玩耍的東西,但若細看,就會發現那鈴鐺上刻著密密麻麻的鬼文。至於這鬼文寫的是什麽,刑如意依稀記得狐狸好像給她過,隻是當時她心思全然不在這上麵,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竟連一個字都沒記住。
婦人看著那串鈴鐺,猶豫了一下,才伸手接了過去。
「記得,亮之前,必須返回家中。到時,將你身上所攜帶的紅棗放入你相公及兒子的口中,輕輕的呼喚他們的名字。正常情況下,他們應該會清醒過來。待人清醒之後,再將我給你的這兩副藥用清水煎煮成一副,分別給他們二人服下。至於日後是否還要繼續用藥,等他們清醒之後再吧。」
婦人點點頭,沒有再什麽。
刑如意看了眼色,時候尚早,她留在更夫家中也沒什麽事,在交代了阿牛一些采買物品時的注意事項後,就離開了。
回到如意胭脂鋪,隻見堂堂的京城第一捕快常泰常大人正手忙腳亂的在招待著客人,殷元則坐在一旁,悠哉悠哉的啃著雞腿。
「你子,還有心情坐在這裏啃雞腿,也不去幫一幫常大哥。」
刑如意著,將袖子卷了起來,左右尋摸著,想要尋個合適的機會擠到櫃台裏麵,卻被殷元一雙油乎乎的手給扯住了衣角。
「娘親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麽時候,就算要幫忙,也得等常叔叔送走了這波客人再。」殷元一邊著,一邊使勁的給刑如意使眼色:「再了,這也不是孩兒不願意幫忙,而是這些大娘大嬸、大嫂和姐姐們見我長的好看,不忍心讓我一同跟著操勞。孩子嘛,總得有個孩子的樣子,例如坐在這邊看看熱鬧,啃啃雞腿什麽的。」
「什麽跟什麽嘛?」刑如意聽的一頭霧水,再往常泰那邊看時,忽然就明白了殷元話中的意思。
這些客人哪裏是來采買胭脂水粉的,分明就是衝著常大哥來的。聽聽那些大娘大嬸們問出的話,一個個的簡直跟個媒婆沒什麽兩樣。也虧得是常大哥好脾氣,竟一邊應對著,還一邊不忘幫她推銷東西。
「李茂呢?難不成也是看出了其中的門道,躲在一旁去享清閑了。」
「那倒不是。」殷元將雞骨頭吐到一旁:「李茂出門的時候,這些人都還沒來,若他知道咱們胭脂鋪裏也有熱鬧可看,一定不會跑出去看別人的熱鬧。」
「別人的熱鬧!難不成這雲家集上又發生了什麽我不知道的新鮮事?」
「事兒呢,是足夠的新鮮,娘親你也的確不知道。」殷元賣著關子:「是這樣的,這雲家集上來了一位貴客,據還帶著一位相當貌美的夫人,夫人姓木,有個極其雅致的名字叫木兮。李茂就是聽見了這兩個字才會匆匆的跑出去,八成是去看這位貌美的將軍夫人去了。」
「將軍夫人?」
「對呀,將軍夫人。」殷元眨巴著眼睛:「不光是將軍夫人,而且還是位戰功赫赫的將軍夫人。我聽這位將軍大人,也算是李氏宗親,屬於李氏較為偏的一支。加上他的父親從軍不從政,有生之年,攏共也就上過三回朝堂。
第一回,是高宗李治壽誕,當今的聖上,也就是當初的武後為討高宗歡心,竟暗中下了一道懿旨,讓所有的李氏宗親入京賀壽。這位將軍大人的父親自然也在其中,於是難得的上了朝堂,麵見了君王。不過這第一回上朝並沒有給高宗以及武後留下什麽印象。
第二回,是武後登基為帝,改國號為周時。這位將軍大人的父親再次入朝,依然是與眾多的李氏宗親一起。據,在那一次入朝的李氏宗親中,有大部分都沒能回到原籍,先是被囚京城,隨後被以各種手段進行明判、暗殺,更多的人是稀裏糊塗的就死了。
將軍大人的父親是少數幾個得以回到原籍的人。這武後之所以沒有殺他,除了他從不幹涉朝局,且屬於李氏旁支,對武後的政權不具備任何的威脅之外,還因為他讓自己唯一的兒子,也就是如今的將軍大人隨了母姓。」
「隨了母性?這位將軍大人的父親可當真是開通的很。」
「與自個兒孩子的性命比起來,一個姓氏又算得了什麽。況且武後登基為帝,這下也就不再是李家的下。退一步講,就算是李氏當權,主掌下的時候,他們父子除了一個所謂的宗親姓氏之外,也沒得到什麽真正的實惠,吃喝穿戴,全靠在戰場上與敵人拚殺所得的功績與俸祿。如今為保孩子的性命,割捨了一個李姓,也算不得什麽。」
「這話倒是真的。」
刑如意認同的點點頭,覺得自家殷元這分析能力是越發的像自己了。
殷元知道刑如意心裏在想什麽,於是白了她一眼,繼續道:「這第三回,就是跟咱們的將軍大人一起了。這將軍大人的父親,雖也是在軍營中長大,身上呢也背著一些戰功,但都不大,擱在京城那些官家眼裏,就是個芝麻綠豆點兒的官,但將軍大人可不一樣。」
「你左一個將軍大人,右一個將軍大人的著實不像是你殷元的風格,由此推斷,這位將軍大人的軍功一定極其不凡。」
「那是!」殷元傲嬌的揚了揚自己的下巴:「對於那些真正有本事的人,例如我的狐狸爹爹,如意娘親,我還是蠻恭敬的。」
「少扯,還是你口中的這位將軍大人吧。」
刑如意見常泰那邊還在忙著,而她也無心去打擾常泰的「好事」,於是給自己端了一碟的花生米,一碟的幹果,又尋了之前從洛陽帶的半壺桃花醉,扯了殷元到一邊兒清淨處,徹底擺出了一副聽故事的架勢。
殷元一邊拿白眼翻著刑如意,一邊繼續給她講將軍大人的故事。
「長壽元年,西州都督唐休璟請求女皇收複被吐蕃奪走的龜茲、於闐、疏勒、碎葉四鎮。武帝,也就是女皇帝經過慎重考慮,派遣了曾經長期駐守吐蕃,知道吐蕃內情的王孝傑為武威道總管,與左武衛大將軍阿史那忠節率兵討擊吐蕃,而我們的將軍大人,便是在那場戰爭中初露矛頭,也得到了武威道總管王孝傑的重用與提拔,並且在赴京敘職的時候,還特意向武後舉薦了他。
這武後,雖然十分信任王孝傑,但對於王孝傑舉薦的人還是有幾分疑慮的,於是便讓身旁的人去調查。結果查來查去,查出這人竟是李氏宗親,但如今卻不姓李。
無論是出於安撫剩餘李家人的需求,還是武後為進一步鞏固自己地位的需要,也或者是出於某種政治目的,武後藉由王孝傑的舉薦,開始有意的重用這位將軍大人。將軍大人,之所以能嶄露頭角,除了過硬的軍事才能之外,這腦子自然也是不笨的。對於武後的心思,他約莫著也能猜出幾分,但我們的將軍大人,絲毫不予理會,該打仗就打仗,該領賞就領賞,該休息就休息。在戰場上,也絲毫沒有「寵臣」的架子與模樣,場場戰鬥他都身先士卒的衝在最前頭,甚至孤身一人深入敵方陣營,靠一柄長槍取敵軍將帥首級。
這一場、兩場的或許沒什麽人在意,但幾場戰役累積下來,將軍大人也便成了如今盛唐人人都知道的將軍大人,他既是李氏宗親的榮耀,也是武帝心中最滿意的李家人。」
「如此榮耀的將軍大人,如何到了雲家集?」
「因為將軍大人病了!」殷元沉了眸光,將聲音也刻意的壓低了幾分:「據是在領軍出征時突染急症,如今別是騎馬射箭,取敵方將帥首級,就是單叫他坐著都有些費力。將軍大人自知已無力再為朝廷效力,就懇求朝廷允許自己解甲歸田。武帝倒是沒有難為他,同意了他回鄉修養的請求,卻保留了他大將軍的封號,甚至還在原籍幫他建了一座將軍府邸,並賜予爵位允許世襲。
此次,將軍大人就是攜夫人回鄉去的。因不喜被人關注,所以故意繞開了那些大城鎮裏的官家驛站,轉而選這種較為偏僻的。」
「原來如此!」刑如意輕歎了一聲,「那將軍夫人呢,當真長得很好看?」
「跟我以及我的狐狸爹爹比起來,估摸著是不好看的,但是與娘親你比起來,那可就不準了。」殷元討打的衝著刑如意擠吧擠吧眼睛:「對了,娘親一早出去,事情可是辦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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