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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答案
等郭嘉死後，賈詡終於有了勇氣去見曾經的師長，數十年過去，陳宮主還是那樣年輕。
賈詡說，宮主您還是那樣年輕，陳宮卻笑眯眯地駁回已經不是宮主了。
意思是讓賈詡不要沉溺於過去。
賈詡卻自顧自地說，當年在靈山您問了兩個問題，一個是何為永生，一個是如何維持內心。
陳宮問賈詡如今可是有了答案？
賈詡的腿瘸了，不能像以前一樣跪坐，他想起在學宮時陳宮最喜歡他們三個，荀彧已經大了，而他不好意思，所以只有郭嘉願意枕在陳宮的膝頭問些不着調的問題，陳宮也會笑呵呵地回答他。
賈詡又問，是記憶對嗎。
陳宮怔了一下隨即笑道，竟然還在真讓文和尋到了答案，不愧是我最喜歡的學生。
賈詡卻說，您最喜歡的是奉孝。
陳宮沒有否認，而是笑着摸了摸賈詡的頭，像在學宮那般，然後問，你在為奉孝的死難過嗎？
賈詡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而是想起郭嘉離開那天，隨軍次數多了之後郭嘉的騎術已經比他好了，他騎在高頭大馬上笑吟吟地說等我回來一起去吃螃蟹。
僅僅只是一個月，那樣康健的人卻突然逝去了。
陳宮說，郭嘉的死是他既定的結局，人終會走向死亡。
只是賈詡覺得這很荒唐，那樣鮮活的人突然就離去了，好似命運弄人，又好似早有預告
可憐人死不回來
在辟雍時郭嘉和賈詡參加了一場葬禮，也不能說是參加，只是從外歸來時偶遇了送葬的隊伍，白色的紙錢隨着風被吹上高高的天空，家中的長子抱着牌位走在人群的最前邊，風呼啦呼啦地吹，長長的經幡纏繞在一起像依依不捨的牽扯，魂鈴響得急促，卻無法打亂歌師的曲調。辟雍本地的方言晦澀難懂，口口相傳的歌師帶着特殊的口音，像山樹沉悶的呼吸，又像鳥雀高亢的喊叫，一聲一聲的隨着風啊，隨着風。郭嘉踮着腳聽了許久，才恍然含糊地聽出來一些詞中的意思，賈詡問他聽懂了什麼，郭嘉說，天上降下一片雪，落在地上遍山白，太陽一出影無蹤，雪化之時歸大海，可憐人死不回來。每一段詞的最後都是同一句話，歌師重複了許許多多遍，他倆二人站在街邊聽了許許多多遍，走在山路上時賈詡想，死亡其實是順其自然的事，如風來去，如花開落，如雪相融，如月圓缺。歌師唱誦生死觀念，用世間萬物比喻生死自然，安撫失去親人的生人，學會如何接受朋友家人乃至自己的死亡。賈詡一直認為死亡是輕飄飄的，像一片飄然落地的羽毛，直到後來許多年後他才突然意識到，死亡是有重量的，如山轟然坍塌，卻也是輕飄飄的，如風抽走了所有有關的東西，也是許多年後他才明白葬歌的最後一句可憐人死不回來究竟是什麼意思。
三十二火盆
送人下葬後回家要跨火盆，代表從此陰陽相隔再也不相見了。
繡衣樓的門口點起火盆，大家一一跨過火盆往樓里走，賈詡站在火盆邊看了許久，久到雲雀以為文和先生是因為腿腳不便怕燒到衣擺，正準備蹲下身去攏衣擺時賈詡就動了。
他拖着條病腿用手杖撐着地，跨過熊熊燃燒的火盆，火焰依舊掠過袍尾，他似有所感地回頭去望，卻只看見了站在身後個子小小的雲雀。
賈詡突然想起，十七歲的新年冬天，他和郭嘉手牽着手跳過涼州大地上熊熊燃燒的篝火，而後在二十年之後，親手送走他身邊的少年。
在凝望篝火的時間裡，你是想起郭嘉當初大聲喊出的平安，還是他躺在棺材裡青白的臉。
涼州大地跳過篝火那段得去《辟雍學年》里看，在短篇合集中沒寫。
三十秒文學永不過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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