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我連忙湊上去。
她臉色蒼白,右手指甲抓着左手手背,「有人······」剛吐出兩個字,就奔出人群,跑到牆角里,乾嘔不停,自打下飛機,我們就沒吃什麼東西,因此她只吐出一些酸水,但看她的臉色,應是難受極了。
「哪個人,你看清了嗎?」我憤憤不平。
或許會有人說,太矯情了吧,當時人那麼多,有可能是誰無意碰了她一下,動不動就覺得自己被猥褻,未免太自以為是。
身為女生,身為一個不太喜歡許文墨的人,我依舊要為她辯駁,女生是一種很敏感的動物,遭遇這種事,你是故意還是不小心,她當下就能感應出來。
另外,被猥褻不是一種光榮的體驗,那究竟有多噁心,唯有經歷者才知。
所以,我相信許文墨。
她虛弱地搖搖頭,「算了,何必鬧得沸沸揚揚。」
我攙扶她起來,「要不你上樓吧,東西我去撿。」
「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說什麼呢,傻丫頭。」
她靠在我身上,像只無枝可落的雀鳥,瘦弱而無力,我緊緊攬住她的肩膀,心中愈發確定了一件事。
12歲,整整一年,對猥褻的反應如此強烈,如同潛伏已久的病症一經觸發,來勢洶洶。
如果真是那樣,許文墨的過去可真是狼藉。
「這是你們的東西嗎?」
我回過頭,見一個戴着黑框眼鏡、中等相貌的男生抱着住宿用品站在我和許文墨的身後。
「我是學校志願者服務團的,剛才看你們丟下東西往外跑,就幫你們撿起來了,這些學校都是有數的,丟了的話你們還得自己花錢買,」他又說,「這位同學不舒服?前面就有醫務室,要不要我帶你們過去?」
我低頭看許文墨,許文墨搖頭,我便對那男生說,「不用了,謝謝。」
「小墨,你先站住,我拿東西。」
許文墨應聲站直了身體,從背包里拿出紙巾,擦拭嘴角,我朝那男生走過去,「給我吧,真是謝謝你了。」
「沒關係」他笑起來很陽光。
「小墨,上樓。」我對許文墨的背影喊。
許文墨轉過身,不出意料,男生眼中有一剎那的驚艷,許文墨躲避着他的目光,來到我身邊,接過一部分用品,對男生略略頷首,「謝謝」
「沒關係」男生忙說。
「走吧」
等電梯的當口,我撞撞許文墨的肩膀,「誒,他還盯着你看呢。」
許文墨眨眨眼,沒什麼反應。
「不知不覺又俘獲了一個,美女的魅力真是大無邊啊——」
「呵,死了不還是會腫脹腐爛,化成一具白骨,白骨有美醜之分嗎?要麼佛家說色即是空,皮相是最虛假的東西。」不知為何,許文墨說了這樣一句話。
「是不是又看什麼奇奇怪怪的書了?」我瞭然地斜睨着她。
「《巷說百物語》」
「這是什麼東西?」
「好書,你看的話我可以給你。」
「免了,姐姐我跟書最沒緣分。」
她噗嗤一笑。
你們有沒有這樣一種體驗,或許是工作學習,或許是生活中的某件事,你投入其中、認真對待時,並不覺得十分困難,可一旦脫離了那個氛圍,再要去做時,便覺得無比乏累,想方設法地拖延,原本不足以成為煎熬的一件事,困難度會在腦海中無限放大,讓你愈發想退縮。
我對許文墨就是如此。跟她相處時不覺得什麼,可一旦我到達自己的學校,徹底遠離了她,便半點不想再回去。
報道、辦手續、搬宿舍、認識新同學,這充斥着自由氣息的時光讓我深深着迷,我不必在他們一家人面前裝巧賣乖,不必面對熟人時抬不起頭,不必站在許文墨身側,顯得我容顏鄙陋,我可以自在隨性地和別人打招呼,坦然地告訴別人我父親是一家房地產的老闆,我是十成十的富家千金,而不擔心突然被人戳破謊言。
你們大概會認為我虛榮,但虛榮無錯,誰不虛榮?
許文墨倒也自覺,知道我疲於應付,平時也少有打擾我,許叔叔為我們買的兩部手機上從未顯示對方名字的來電,我們就像兩條短暫融匯在一個河道的溪流,行將岔路,終將分道揚鑣。
入學伊始,安頓好之後,便是長達一個月的軍訓。
個中辛勞不必再提,老爺子和這位······阿姨可能不了解,但你,就是你,你看起來跟我差不多大,你應該知道軍訓是什麼滋味吧?烈日炎炎,裹着大如麻袋且不透氣的軍訓服,一練就是一天,傍晚渾身酸脹回到宿舍時,內里已然汗涔涔、濕透了,整個人冒着酸臭味,但也有一種難以言明的痛快,你理解吧?
嗯,就是這樣。
我要說的是軍訓後沒幾天,我收到了許文墨的短信,她說有人一再勸她加入志願者服務團,想問問我的意見。
新生入學,參加各種社團幾乎是每個人都經歷過的,但這事發生在許文墨身上,就讓我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了。
你們想想,她那個性格,外人看來是故作高冷,實則她是怯於和別人交流,對於高冷者,大抵有兩個分派,敬而遠之或嗤之以鼻,哪個對她來說都不是善意。而社團內各年級各系別學長學姐組成一個團體,全然的陌生人,沒誰會她多加容忍和包涵,況且這又不是在老家,她可是沒有半點倚賴,可謂是孤身一身獨闖生地,要命咯。
我問她,誰要拉她入社團。
她說是之前在宿舍樓遇到的那位學長。
我頓時豁然。
但她既然討要我的意見,就說明她個人也有參加的意向,我不好一口反駁,又想起前兩天許叔打電話來詢問許文墨的情況,我三言兩語敷衍過去,惹得許叔有些不滿,不如借着這個機會,去見許文墨一次,幫她了解清楚狀況,也好對許叔有個交待。
萬一他一怒之下扣了我的生活費呢?
趁着周末,我沒跟她打招呼,直接來到了她的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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