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昨夜酒醉的一群人陸續複活,洗洗涮涮收拾妥當,一個個扛著空蕩蕩的五髒廟,嬉笑言談走向已經燃起篝火的海岸沙灘。大部隊已經集結完畢,不同於從前的戎裝鋼槍,今天的節目依然是瀟灑愜意的花天酒地。
作為東道主,金博自然不能完全當甩手掌櫃,跟宋瑤她們在一起是一副模樣,出現在島民麵前又是另一番形象。刀客這些年沒白混,除了砍人精湛,這變臉把式也像模像樣,真是夠為難他的。
懶散了一白天,宋酒這幫人也逐漸恢複了狀態,盡管島上無需擔憂行屍侵襲,但摸爬滾打了這麽些年,警惕心總不至於被一頓酒消耗幹淨。
吳文濤最關心的問題已經解決了,宋酒代為出麵找到了金博,他記得在荒山初見之時,金博手下個個鋼槍在手,看起來武裝力量並不差,那時候沒來及問,想來他應該是有一些存貨的。金博沒有讓宋酒失望,神秘兮兮地一笑,趁著海岸人群紮堆,偷偷摸摸把宋酒和吳文濤帶離人堆,回到了自己住的那棟吊腳樓。
這個時間天色已經黯淡,不開燈的情況下,吊腳樓內視線並不好。
金博也不急著解釋,鬼鬼祟祟朝門外看了幾眼,確定周圍沒有閑雜人等,這才插上門閂,帶著兩人走進內堂,掀起地上不倫不類的地毯,摳起一塊鐵絲絞在一起的木排隔板。
“”
宋酒和吳文濤麵麵相覷,感覺不像是和島主來視察軍火,而是偷偷摸摸來做賊的。
金博回頭看了他倆一眼,嘿嘿笑道:“方菲之前沒跟你們說嗎島上安逸歸安逸,但也不是一片和諧,該留的心眼兒還得留。”
“理解。”吳文濤淡淡點頭,這種事無需多說,大家心知肚明。
從愜意生活回歸當下的嚴峻局麵,宋酒整個人也精神了許多,聽到這茬想起了方菲曾經提到過的一句話,問道:“怎麽個意思在島上也不安全”
“一半一半。”金博吭哧吭哧從地板下的空洞裏又掀起一塊兒隔板,伸手摸了半天,嘎嘣一扭,空洞下邊忽然亮起了昏黃燈光。
吳文濤挑了挑眉毛,顯然對這場麵有些意外,沒想到金博這廝看起來吊兒郎當,正經事還是蠻靠譜的。
金博咧嘴一笑,自曝道:“都是方菲和輕眉的主意。”
宋酒聞言一樂,輕眉他見過,那天到海麵迎接他們的那個姑娘好像就叫這個名字,齊肩短發,模樣俏皮靈動,看起來年紀不大。依稀記得,當初那個楊春月也提過這個名字,據說她們的海圖就是由葉輕眉重新繪製的,看著小丫頭片子一個,實際也是海島的核心人物之一。
金博雙手一撐跳了下去,宋酒二人魚貫而下,順手把頭,先跟你透個底,我到島上的時候,一共不到二十人,你想想我能有多少心腹。”
“主要這裏安逸,槍火一直在我手裏,加上從前多少有點兒餘威,鎮住他們不難。島上有吃有喝還有電,也沒人願意砸自己飯碗。”
“起初我也不想人員太多,但方菲和輕眉的意思是,這麽大的島,十幾個人隻能緊巴巴的掙紮,隻有人多了才能形成規模走上正軌,那會兒我也不懂這些,慢慢慢慢就變成這樣了。”
這些事埋在金博心裏應該很久了,不說是不說,一說起來還有點兒刹不住,索性也不急著去吃飯了,帶著兩人返回吊腳樓,三個男人坐在昏暗的地板上,點燃煙袋輪了一圈。
“起初我是島上的老大,那會兒為了立威,也幹過一些殺雞儆猴的事兒,後來人多了啊,我也不能瞎鬧對不對。方菲和輕眉她們一直幫我料理其他事,你們也看到了,從吃喝到住行,基本上也是井井有條,各有分工,按照她的話來說,這叫保持平衡。我呢,名義上還是島上的老大,不過人心隔肚皮,安逸日子過得久了,後邊上島的人也就不怎麽把我當回事兒了,大家心裏都有數,麵子上過得去,好好過日子也都沒啥問題。”
“上次離島,對,就是遇到你們那次。島上那些不安分的跳出來了,總之就是不服氣,想要整點兒事,又是要選舉,又是要民主,我有點兒煩,也喝了些酒,一時沒控製住,削了倆腦袋,結果都不吭聲了。”
宋酒和吳文濤對視一眼,啞口無言。
“方菲說我不該那麽幹,不過人已經殺了,後悔也沒用。”金博兩手一攤,苦笑道:“在外邊我跟你們吹牛逼,其實心裏也沒底,現在有你們在,我踏實了。”
宋酒垂著頭琢磨了一陣,大概揣摩清楚了金博的意思,低聲道:“我明白了,明麵上我們是你帶回來的新島民,具體事咱們具體商量,我會跟其他人打招呼,盡量不要讓其他島民感覺到什麽。”
“嗯,其實也不用太過緊張,我就是給你倆透個底,畢竟找當權派不是出海打漁,走了還能不能回來還是兩說,起碼多做些準備。”金博見兩人臉色不太好看,擔心自己吐苦水讓他倆某些判斷決策受到影響,於是補充道:“瑤瑤她們準備婚禮的時候,咱仨把人手的事兒解決掉,還記得我說過的貿易港不咱們可以開遊艇去,那裏有大船,油咱們再想辦法。”
“行,一會兒你把目前你的人手給我認識認識,這段時間我會盯著島內外,還有惠惠。”吳文濤進入狀態很快,理清了海島目前的形勢,心裏大概有了打算,同時對那個方菲生起幾分欣賞之意。
“好。”金博點頭應允。
“那就這樣吧,這幾天酒還是別喝了,跟咱們的人都提點到位。”宋酒吐出一串煙圈,將手槍掖進後腰,起身走到窗沿邊向外望去,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海岸火光耀眼,人頭攢動,還能看到人群臉上滿麵紅光,嬉笑吵鬧之聲隱隱約約,一片世外桃源的祥和愜意。
宋酒頗為無奈的歎了口氣,艱辛也好,舒適也罷,唯獨環島有著家的感覺。
“吃飯吃飯,喝酒喝酒。”金博熄滅煙袋爬了起來,搖搖頭甩去亂七八糟的煩心事,拉起吳文濤走向門口,那杆機槍沒法隨身攜帶,暫時藏在了金博房裏,還蒙了一層被子。
三人摁下心事,換上一副準備暢飲長談的笑臉,勾肩搭背,有說有笑離開了吊腳樓。
海島風光迤邐不是假的,天色雖然黯淡,不過借著海岸火光,紅樹林這邊倒是映照得別有一番雅致,枝葉隨風搖曳,林間穿梭著風聲,海岸陣陣香氣撲鼻,端的是忘卻紛擾的人間天堂。
“老實說,我真有種在這裏定居的念頭。”宋酒咂咂嘴,成片馬鞍藤一邊,麵對著紅樹林海,後邊是密林山穀,夜空背景點綴星光,美輪美奐。
“等咱回來,全都跟這裏紮根。”金博咧嘴大笑,他以往閑來無事就愛躺在吊腳樓房頂看這邊的紅樹、夜空、山林,沒想到宋酒跟他的審美出奇的一致。
“老吳,你也奔波了許多年,沒想過安定”宋酒偏頭看了眼外勤隊長,這廝現在順眼多了,不再像從前那樣板著一張死人臉,話也多了。
“幹我們這行的,但凡念叨著安定退隱,一般都得死。”吳文濤麵無表情,不鹹不淡給倆年輕小子潑了盆冷水。
倆人美好願景被他一句話頂的支離破碎,拋出四個衛生球,罵罵咧咧扭頭就走。
宋酒苦笑一聲,突然無比懷念那個喋喋不休的假道士。
“嗯”吳文濤忽然停下腳步,疑惑出聲。
宋酒兩人順著吳文濤的目光看了過去,不遠處的搖曳樹海,兩個人影一前一後走了進去。
“小情侶找清淨的,用不著草木皆兵誒。”金博嘿嘿直樂,拍了兩人一把,道:“早知道我就不跟你倆說道了,搞得這疑神疑鬼。”
宋酒站著沒動,一雙眼睛卻是眯了起來,低聲道:“不是吧那女的,好像是雨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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