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書 Inktalez
雖然我很小就有過成為作家的理想,甚至讀小學的時候就試圖「堆砌」宏大的構思,一直以來卻對自己的作文水平很不滿意:似乎在高三以前的學生時代,參加過各種學科、各種級別的比賽,卻從來沒有取得過作文比賽的優勝!
可能是受自卑心理的影響,也可能是別的原因,我居然因此生出了「遠離文學」的念頭,高二分科時選擇讀理科,更是變相地宣布不再把文學夢作為自己稚嫩的理想了。仔細想來,整個高中階段,讓我對文學敬而遠之的,還真有好幾個故事:
高一的第一次期中考試,班上一位作文每每被曾老師列為典範的同學,在成績揭曉的那一天悄悄地低下了高昂的頭:他的物理只考了13分,這可能是三班甚至是三中有史以來的最低分數。雖然他鐵定要去學文科,高考時可以完全無視物理,但這畢竟是創紀錄的一個分數,是不是鍾情於文學的人,都可能出現這種讓人汗顏的奇蹟呢?我那曾經為文學而怦然的心,不知不覺間有了第一絲裂縫。
高一下學期的時候,不知是哪一個老師牽頭,在我們這個年級創建了文學社。與人們想象背道而馳的是,作為資深的語文老師,曾紀清老師對這件事情的態度是不冷不熱,並沒有發動班上的同學積極參與;似乎還是別的班上幾個喜愛文學的同學找到我們班,攛掇幾個同學加入其中,還不等我們正式成為社員,便先約了稿子。或許是為了表現自己,或許是這種不命題不限文體的作法正對我的胃口,我正兒八經地準備了一篇五六百字的小作文交給了他們。
幾天後,第一期《蓼湄》發到不少同學手中,捧着眼前的油印刊物,二三十篇文章中,有散文,有詩歌,也有像我那樣「四不像」的小作文,粗略一看,我的水平幾乎就是墊底的一個,臉上泛起一種生怕見人的紅色,遠離文學的心思,更加濃厚了幾分。
高二時,經歷了分科分班,經歷了老師更疊,特別是分到108班之後,語文基礎知識的日趨紮實,又讓我重拾了一絲對文學的興趣;而且隨着年齡的增長,少年的心也開始躁動起來,受限於學校的紀律與父母的教育,尚不敢邁出逾矩步伐的時候,用文學的方式抒寫一下心底那種的看不見摸不着的感覺,或者在圖書室中找到一段相似的心情描摹,倒也可以平復自己的心情。似乎,文學成了我渲泄的最好選擇。
仿佛知曉了我心情的變化,學校里開始了「火上澆油」的動作:邀請三中的幾個知名校友回校開報告會。其中,有解放初期及解放前在三中的前身蓼湄中學讀過書的兩大巨頭,一是時任省教育廳副廳長的劉壽祺,一是著名作家、時任省作協副主席的謝璞;再就是文革前畢業於三中的新生代作家肖為,還有一個似乎是恢復高考後第一年從三中考上大學的校友,具體名字記不清了,當時在一家報社任記者。
報告會分兩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全校師生大會,一千多名同學在操場裡排列得整整齊齊,幾位校友坐在高台上侃侃而談,在三中求學的經歷,走出三中後持續的成長與輝煌的成就,勾動着每位同學努力向上的心情,坐在主席台上的陳校長滿面笑容,這些正是他想要達到的目的。
第二階段,則是小範圍的交流,地點在學校圖書室,參加的老師只有幾個,幾十個學生則清一色是「蓼湄文學社」的成員,主講的是肖為,其他幾位校友也不時插話或者回答同學們的提問。我靜靜地坐在其中,並沒有把所有的內容特別是那些寫作的技巧聽進去,似乎我的思維跟不上作家的跳躍,或者是我的心緒並不真正想從中學到什麼寫作的訣竅,只是從幾個知名同學激越的聲音與誇張的肢體表現中,品味出幾分對文學的崇拜。
就在我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愛文學多一點還是想遠離文學專心讀書的時候,一件震驚幾個村子的事故真正讓我生出了遠離文學的想法:
高三上學期快要結束的時候,天氣已經有點凜冽刺骨,因為要迎接高考而兩個星期沒有回家的我又要回去背大米了,回到家裡不久,媽媽從地里幹活回來了,並沒有像平常那樣詢問我的學習情況,而是壓低聲音問我:「你知道新屋裡那個某某家的事了嗎?他還在學校里嗎?」
這個新屋裡的本家同學,輩分比我低兩層,班級也比我低一屆,讀的是文科,成績比較好,文章寫得更是不同一般,很受一些女同學的追捧和暗戀,屬於三中的風雲人物,但我沒聽說他家有什麼事情發生啊。
媽媽告訴我:他上個月回家的時候帶了一個女同學回來,好像是和家裡產生了很大的矛盾,那個女同學和他母親吵了起來,他居然和同學一起罵自己的母親,最後還動手打了母親一下,做母親的想不通,喝下了一瓶農藥,送到醫院都沒有搶救過來!
可以想象的是,這個時代的學校和父母,都視早戀為洪水猛獸,對於男女同學正常的交往都要瞪着雙眼看個清楚明白,對這種帶女同學回家的事情肯定不能容忍。無法想象的是,這位同學為什麼要帶一個女同學回家?更無法想象的是,他怎麼會和同學一起罵自己的母親,甚至最後動手打母親?據說在母親去找農藥的時候,還在後面說:「你去喝啊」……
難道,這就是鍾情於文學的人?!似乎,在讀過的小說里,特別是在「反抗封建婚姻」的旗幟下,真不乏這樣的先行者,我那可憐的「侄媳婦」,居然是「封建衛道士」,並且因此而「貞烈」得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毛骨竦然的同時,我默默地下了決心——遠離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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