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冬日,蒼穹覆雪,空氣如新,哪裏來的風沙一!少年身後的少女知道,那不過是最溫柔的栽贓罷了。
到底有多痛,隻有痛在身上的那人的才知道!
花雪月緩步走上前,努力平複自己的心境,勉強開口道:“老爺子的身後事是鄭伯伯處置的,在香山上。”
居風聞言,對著夜空猛呼吸幾口冷氣,繼而斂聲回身,一臉陰沉。
“走吧,我們去看看,會有人在那裏等我的。”
居風和花雪月的身影消失在陽台,腳下那兩道站立的痕跡,很快就被緊接而至的雪花覆蓋。爾後又是一陣厲嘯傳來,翛然一道黑影,剪過一雪簾。
如果用千萬倍的慢鏡頭回放,你會發現,那是一尊青岩色的烈隼,體長不過半米多,但是那雙利爪,卻像寒刃一般閃爍著光輝!
……
香山上有著華國最豪華奢靡的公墓,若非地位崇高背景深厚之人,便不得來此安葬。
大雪落香山,香山處處安。
香山很大,海拔幾百米,當你站立在香山腳下的時候,雖然不會有站在泰山山腳的那種巍峨感,但是會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敬畏,不僅僅是因為此處是陰陽交匯之地,更是因為,如今躺在這裏的眾人,曾經都是華國揮斥方遒的人物。
居風和花雪月站在一座墓碑之前,就像兩隻鳥站在某片森林的一枝樹杈上,靜默不語。
墓碑上沒有照片,隻有遒勁地一豎行字跡。
“居氏封城之墓。”
居風知道,曾經的老頭,如今就安詳地躺在這裏,曾經的華國巨富,不知道在另外一個世界會不會一樣風生水起,無論怎樣,有這麽多人陪葬,老頭該是幸福的。
隻是還差了一人。
“鄭伯伯的後事處理完畢,就葬在老頭的旁邊吧。”
居風的這話似乎是在自言自語,但是花雪月知道這是在交代自己,沒人回答,但是已經有人記在心裏。
雪,總會伴隨著無盡的狂風。風撕扯著衣衫,就像一個頑皮的孩子。居風的衣袂在風雪中飄飄揚揚,花雪月的長發在風雪中揚揚飄飄。
黑色的衣黑色的發,黑色的夜晚潔白的雪。
忽然,有一行人從雪中走來,身影漸漸清晰。
居風沒有轉頭,目光依舊在墓碑上流連,倒是花雪月禁不住好奇,目光向人影方向望去。
隻是驚鴻一瞥,花雪月便久久不能回神。
“真沒想到,竟然是你!”
來人中走出一個男生,眼神掠過花雪月,落在居風身上,表情莫名,有一絲悲傷,也有一絲尷尬。還有一絲貪婪。種種情緒匯聚在一個眼神裏,那該是多麽豐富的眼神。
男子開口,“其實,我也沒想到會是我。”
在居府的時候,居風就對花雪月,有人在墓地等他。花雪月知道為什麽居風如此篤定,她也猜測出了在這裏等他的是何人。居父的死自然蹊蹺,沒有人前來刺殺,那就自然是自己人動的手,可是居府人上百,與居父交情不淺的人也不計其數,該如何去確定。好在禮貌提供了一個好消息,那就是下手的人是奔著居父手中的巨額財富去的,如今他們隻得了財富中的三分之一,另外三分之二必須經由居風才能拿到,所以居風確定有人在這裏等他。那在這裏等他的人身份就呼之欲出,那就是殺害居父最直接的凶手。
可是花雪月卻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竟然會是他!
“禽獸不如!”
花雪月從來就不會故作淑女姿態,這時候已是氣急,手不禁握緊,大罵出聲。
然而那人卻不曾理會花雪月,而是對著居風,沒有話,但是也沒有上前,似乎是忌憚著什麽。
流光容易把人拋,不知過了多久,居風才緩緩轉過頭。
沒有驚訝,沒有憤怒,反倒是多了一絲憐憫。就像是幾個月前在浣城大學城的貴品軒一樣,輕柔的聲音徐徐吐出:“好久不見,尖刀。”
沒錯,雪中來人就是如今全球球王,綽號叫做尖刀的居風故人。
尖刀沒想到居風的開場會是這樣平靜,反而內心中的愧疚感更盛,還不如像花雪月那樣破口大罵來的舒服。
沉吟良久,深沉地歎了一口氣,尖刀道:“我知道,無論我解釋什麽,你都不會原諒我。我也不奢望你的原諒。今次來的目的,我想你也明白,看在舊日的情分上,如果你能把剩餘的三分之二交出來,我們可以平分,我也會保和浣城那些人無事的。”
居風聞言,爽朗地大笑出聲,笑聲直穿雲霄,在整個山坡回蕩。良久,才緩緩停下來。
“我聽你要結婚了,恭喜啊。”
居風沒有回答尖刀提出的問題,反而起了一個毫不相幹的話題,然後向前走了兩步。
“還記得我們一起踢球的時候嗎?我總是踢中場,你是前鋒,每次我都會把球傳給你,然後由你射進球門,一直以來,一都是得到掌聲最多的那個。”
居風邊便往前走去,此時已經到了尖刀身前五米處,可是卻被一道身影擋住了去路。
“我本來以為,得到這些,你這輩子應該知足了,但是直到今又看到你,我才明白,原來*這東西,誰都不會知足的。”
居風到這裏,陡然不語,反而轉而對身前的那人道,“我看著你好像很眼熟,不知道你在刺宸榜排第幾?”
突見話題轉到自己,那人明顯一愣,不過一閃即逝,眼神中多了一絲興奮。
“我在刺宸榜排名第三,聽你年輕時候就排名第五,不知道這些年退步了沒有。”
居風狀似回憶往事,喃喃道:“我如今就老了嗎?當年的那些人似乎都換了身份。”
居風著無奈的搖了搖頭,旋即出手如電,一拳向身前打去。對麵的那人顯然沒有料到居風竟然會搶先出手,雖然有些被動,但是反應卻異常迅疾。右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把尖刺,也不防備自己,反而是也向居風刺去。尖刺比手臂要長,那人很自信,如果居風不去自救,那自己這一刺足以入對方的胸膛,就算他打中自己,那也是得不償失。
攻敵所必救,那人暗自為自己的反應而沾沾自喜,卻沒想到,下一刻,他的表情就僵硬了。
沒錯,他的一刺直接刺中了居風的身體,但不是胸膛,而是肩膀,一股血迸濺出來,染紅了地上的雪。
但是居風的拳頭卻也到達了他的身體,他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這一拳為什麽會這樣勢大力沉,就仿佛是一輛火車風馳電掣地撞向了自己,緊接著自己的身體就倒飛出去,胸前塌了一大片,不知死活。
刺宸榜,是華國的一個殺手榜,品質還算不錯,居風十幾歲的時候,確實不心殺了刺宸榜的一個高手,所以才上升到第五的位置,沒想到,如今又要上升兩名。
眼見著居風把殺手打殘,尖刀頓時麵容一驚,作勢就要往別的弟身後躲,卻不想忽然從空中飛下一物,閃電般地在尖刀麵前飛過,然後又瞬間消失無蹤。
尖刀不知道,自己人生最後的一幕畫麵,竟然是從空中徐徐落下一隻羽毛。
在白雪的映襯下,那個羽毛格外青黑。
忽然,空中傳來一聲厲嘯,將尖刀旁邊目瞪口呆的兩個保鏢驚醒過來,他們看著倒在地上的尖刀,喉間還在汩汩地往外冒著血液,突然嗚嗷怪叫一聲,連忙向山下跑去。
居風向前走了兩步,留下一連串血跡,然後坐在尖刀屍體旁邊,就那樣靜坐好久,才緩緩話。
“你知道嗎?其實我一直都很感謝你,因為我常不在老頭身邊,你替我照顧他這麽多年。可是,他待你又如何薄了!他把你從一個默默無聞的球員,培養成一代球星。我本以為,你這輩子應該知足了,但是直到今又看到你,我才明白,原來*這東西,誰都不會知足的。”
最後的一句話,他剛才已經親口對尖刀過了。
“我們曾經一起踢過球,我以為那時候的我們,是最快樂的,然而快樂的時光總是那麽短暫。如今你不再專心踢球,而是熱衷於財富,而我也變了,開始習慣與殺人。”
“然而你終究不是一個習慣黑暗的人,以為一個刺宸榜第三的殺手,就能保住你的性命嗎?”
“聽了你要結婚了,現在,我不知道還該不該恭喜。”
“希望你在下麵的時候,再幫我照顧好老頭,我相信你會的。”
……
風雪呼嘯,很快就湮沒了居風的話語,還有地上的那兩個軀殼。但是遮不住地,卻是黑夜的流逝,和黎明的將近。
居風坐在雪裏,和尖刀聊了一夜;花雪月站在雪裏,也就陪了居風一夜。
肩膀上的血液早已停止,冰冷的雪花在那裏凝結。可是心頭的血呢?又該如何去讓它停歇。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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