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之後,日子平靜了好一段時日,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這天,宋嵐應村民要求到鎮上去處理一些事,我和阿箐則是無所事事地在洞口附近四處晃悠。
「好無聊……」阿箐忍不住抱怨。「道長他們也未免太忙碌了吧!」
最近這些日子以來,鎮上居民的請託接二連三,宋嵐本著助人之意自是一一應承下來。
反正他是屍身,處理再多事務也不會覺得疲憊。
「那些人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不以為然道。
任誰都看得出那些請託只是藉口,真正的目的其實是想跟宋嵐拉近關係。畢竟,現在的他在村民眼中可是個香餑餑,是不可多得的優質丈夫及女婿人選。
可惜沒人看得出他已不是個活人,否則肯定早就嚇壞斷念了。
「那,妳沒有什麼想說的嗎?」阿箐意有所指地看著我。
「嗯?要說什麼?」我茫然不解地看向她。
「那些人都已經侵踏到眼前來明目張膽地搶人了,妳還不打算有所表示嗎?」
「呃……當然,畢竟跟我無關啊!」我尷尬一笑。
我雖不相信宋嵐看不出這些請託背後的用意,但不論他心中有何盤算,都不是我有資格插手的。
我只能袖手旁觀。
不過,就不知一直跟在他身旁的曉星塵對此作何感想了?
「妳……」阿箐還想說些什麼,遠處忽然傳來玄的嘯聲,打斷了她的話。
「有人來了。」我凝神一聽,微地皺眉。
「又是那些人嗎?」阿箐警戒道。
「不……」我有些疑惑地歪頭。「應該不是?」
玄的聲音聽起來與其說是示警,不如說是……興奮?
「總之,去看看吧。」
我背起風華,與阿箐一同小心翼翼地掩身朝山道前進,卻在一段距離外,聽見了一聲拔高的驚喊──
「媽呀!狗啊──」
※※※
聞聲,我猛地一愣。
這個……該不會是……
阿箐亦感到錯愕,壓低了聲問:「狗?這亂葬崗上哪來的狗?難不成是指小黑嗎?」
我示意她噤聲,拉著她躡手躡腳地鑽進一旁的樹叢中緩步靠近。
到了定點,藉著樹木遮掩,我悄然朝外看去——只見玄的石像旁,站了三白一黑的身影。穿黑衣的那人像隻無尾熊似地緊攀在其中一名白衣人身上不放,另外兩個年紀較輕的,則是試圖驅趕興奮過度的玄不讓牠靠近。
「噓!噓!這隻究竟是什麼怪東西,為什麼纏著我們不放啊!」
「魏前輩,這隻看起來不像是狗,應該是傳聞中的靈獸,不必擔心的。」
「怎不是?牠明明就一直在汪汪叫啊!什麼靈獸會長得跟狗一樣啊!」說完,他攀著白衣人的手攀得更緊了。
至於被他像八爪魚般纏住的白衣人則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彷彿掛在他身上的不是個人,只是件裝飾。
「不是狗。」他注視了玄好一會兒,清冷的目光徐徐朝我和阿箐的藏身處瞟來。
喔,被發現了!
果然,真正修為高深的人,五感的靈敏度就是和雜魚不同。
看樣子,繼續躲下去也沒意義了。
思索了會兒,我示意阿箐繼續藏著,隨手整了整服裝儀容,強壓下狂跳的心緒,確定自己足夠冷靜後,這才從容地從樹叢中走出。
玄一看見我,立即丟下其他人興奮地跑來我面前。
「嘎噢!」(汪!)
我愣了下,忍不住挑了挑眉。這是在幹什麼?
「不,你那個不是汪。」我淡定地吐槽。
「嘎噢?」(不是嗎?)玄疑惑地歪頭看我。
「不是。」我明確地否定。
話說回來,你這傢伙還真是沒神經,含光君的氣場威壓可是連仙子都不敢造次的,就你完全不當回事……
暫不理會牠,我抬頭看向前方眾人。
「諸位來此,不知所為何事?」這已是我的固定開場白。
見我出現,其中一位氣質較為沉穩的少年立刻上前開口:
「打擾了,這位姑娘,我們一行來自姑蘇,途經此地,聽聞宋子琛道長在此處落腳,因先前在義城曾有過一面之緣,故前來打聲招呼,不知可否幫忙通報一聲?」
我尚未開口回應,一旁便傳來了一聲驚詫:
「義城?」阿箐面帶疑惑地從樹叢中緩緩鑽出。「你們曾在義城見過宋子琛道長?難不成你們是當時被困在義城裡的那群世家公子?」
「阿箐姑娘?!」看見阿箐,兩位少年不由得驚呼出聲。
「啊,你們認識我,那就應該沒錯啦!難怪聲音聽著感覺這麼耳熟呢!」阿箐笑著上前拉了拉我的手。「小花,沒事的,他們是我跟妳提過的義城的那些人。因為我那時被毒瞎了眼看不見,所以一時沒能認出來,他們是好人。」
「……」嗯,這件事我知道,但現在的我只能裝作不知道。還有,妳能不能不要突然冒出來?這樣會害我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啊!
「哇——這宋子琛的養魂技術意外高明啊!竟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將殘缺不全的碎魂連同生前缺損一併養回復原……看來待會兒可得好好向他討教一番了。」那黑衣人面露驚嘆地看著阿箐,卻依舊攀在白衣人的身上沒有下來的打算,全然不在乎自己的舉止有多麼不成體統。
「對了,你們是來找道長他們的吧!可惜道長他們有事外出了,現在不在崗內……啊!要不,你們先進來等會兒吧!小花,讓他們進來應該沒關係吧?妳先幫他們領一下路,我去通知道長他們!」
「不,等……」
我話還沒說完,阿箐已一溜煙地不見身影,徒留我停在空中的爾康手沒人理。
……阿箐啊,妳跟他們才是舊識,不應該是妳留下來帶路順便閒話家常,由我去通知道長他們嗎?這立場反了吧!
雖然眼前這幾位全是值得讓人叩恩言謝、大飽眼福的正角兒們,但妳好歹也替我這個社恐想想啊!
默默將手收回撓撓頭,我略顯尷尬地轉過身看向他們。
「……那麼,諸位,請隨我來吧。」
「等等等等等等!」那黑衣人又叫出聲。「這位姑娘,麻煩行行好,能不能先把牠弄走啊?」
我頓住腳步,依他所示看向跟在腳邊的玄。
「嘎噢……」玄一臉無辜地回望著我。
「那個……牠不是狗。」我淡然地替玄正名。「牠是鎮山石獸的魂識所化,形象為狻猊,名為玄。」
「鎮山石獸?狻猊?」一聽真不是狗,那黑衣人原先的害怕之情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滿腹好奇。
「那隻。」我伸手指向他們身旁的那尊石像。
那黑衣人總算是從白衣人身上跳下來,打量著眼前的鎮山石獸,與玄的模樣對照了一番。
「呿!這是哪家的工匠手藝?竟把好好一隻狻猊給雕成了獅子狗……」說到那個字,他自己還忍不住抖了一下。
「嘎噢!」玄叫了聲,又興奮地朝他跑去。
「等等、等等等等等!為什麼又過來了?!藍湛救我!」大概是剛才將玄誤認為狗的恐懼感還沒完全消除,那黑衣人驚叫了聲,再度跳回攀在白衣人身上。
「玄。」我無奈地喊了聲。
「到底為什麼都只衝著我來啊?我應該和牠無冤無仇吧?!」黑衣人崩潰地吶喊。
「嘎噢!」玄無視含光君的冷眼,在他們面前興奮地跳了兩下,又跑回我腳邊抬頭看著我。
我覷向牠那臉「快告訴他!快幫我告訴他!」的表情,一整個無語。
須臾,我抬頭看向那幾乎合為一體的兩人,斟酌了一下字句,道:
「請問……您是夷陵老祖嗎?」
「是!我是!我當然是!」見玄離開眼前,他稍微拉回了些許膽識,爽快承認。「那又如何?不會是江澄當真詔告天下見了本老祖就要放狗吧?!」
「我說妳啊,光是看到含光君在這兒,猜也應該猜到了吧!這還用得著確認嗎?當今還有誰不知道含光君和夷陵老祖是一對道侶、整天黏在一起的?」另一個白衣少年不以為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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