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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金麟台，芳菲殿，素衣相裹的婦人靜坐着，雖沒有往日的金釵玉珠、碧釧熒光，但舉手投足間仍舊鳳儀萬千。華知央剛把孫兒哄睡不久，獨自飲着茶，過了約莫兩刻才等來了意料中的腳步。
「來得有些遲了。」
「底下的人沒分手，藥下得足了些，故而陣仗弄得大些了，收拾起來耽擱了些許時間，望母親見諒。」
「他......如何？」
「只待母親去見過最後一眼。」
「......我知道了。」
華知央本想再飲一口茶，但只是唇瓣沾到了水便發覺茶早已沒了溫度。
「茶涼了。」
「我去提一壺熱茶來。」
「不必，人都要走了，配不上熱茶。」
「母親只管去，萬事皆已打點妥當。」
緩緩呼出一口氣，華知央卻覺得就連這口氣都是涼的，大概這一刻，她身為人妻的那顆心才終於不用再費力氣掩飾什麼了。
踏出芳菲殿的前一刻，她捏了捏手，張嘴想要再確認什麼似的，又莫名有點開不了口。
「母親放心，蘭陵金氏的未來，終歸是屬於阿凌的。」
「金光瑤，但願你說到做到。」
「是，母親。」
就算再不願意聽這討巧的嘴臉喊自己「母親」，華知央也不得不忍下、認下。她沒有了兒子，自己母家雖底子厚，但終歸是外家，想要護得唯一的孫兒平安長大、接手金家，金光瑤是她唯一的選擇，而條件是———
「我要金光善，死。」
「你......瘋了！他再混賬，也是你的父親！」
「父親？哈哈哈哈哈，（瞬間黑臉）我沒有父親。」
「你憑什麼覺得我會答應你？」
「恨他的人，不止是我。」
華知央承認，她也是恨金光善的。這麼多年來，「金夫人」三個字就是一把死死捆住她的繩索，又因為有了子軒而甘願受困。曾幾何時，她也信過「恩愛兩不疑」這種鬼話，到頭來，只落得「相決絕」的下場。
「我的人，你可以用，但你要記住，下一任金宗主，只能是阿凌。」
這是華知央最後的底線，原以為金光瑤會猶豫，會再談些條件，不料他當即就答應了。雖仍有疑慮，卻不得不答應。金光善被餵了太久的藥，命不久矣，想到金家這群蠅營狗苟、狗肺狼心的東西，自己想要憑藉宗主夫人的身份穩住大局幾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就算一千一萬個不願意，她也只能向金光瑤妥協。
呵，誰讓她沒有了兒子呢。
「母親慢走，想來子軒兄長會高興的，一來有父親黃泉作伴，二來......終歸是大仇得報。」
華知央一瞬間睚眥欲裂，渾身止不住地戰慄，拼盡了力氣用指甲摳住了手背、流出了血才能穩住身形。二人相視而立，過了很久很久，天光好似都淺薄了半分。
「金光瑤，你夠狠。」
「有父如此，非我所願。」
「子軒......子......他當真是......」（哽咽）
「母親以為，子勛如何輕易調動得了三百修士？」
「你呢？」
「我不過是什麼也沒說罷了。」
「好一個什麼也沒說！」（慍怒）
「畢竟母親從來是不肯認我這個兒子的，那我也不敢過多親近啊。」
「你......好！好！金光瑤，你好得很！」
華知央氣極反笑，嘴巴開開合合再說不出別的，到底是金光善跟娼婦生下的種，恨恨瞥了最後一眼，走向等待着她的另一架戲台子。
金光瑤看得清華知央眼裡的恨，那麼清晰，那麼明目張胆，可越是這般，他就越能放心。把情緒寫在臉上的人，才最好擺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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