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火焰撩雲的蓮花塢再一次摧毀了魏無羨的夢境時,他突然察覺到一絲陣法的波動。塞外雖遠離仙門百家,但如今仍是多事之秋,魏無羨在來到這裡不久便耗費大番心神布下了一個三重疊加的陣法。最外圈的陣法是警示,中間的陣法是融了奇門遁甲的幻陣,最裡頭則是阻斷,牢牢圈護住以他們居住地為中心的二十里地。
此時,明顯有人進入到了幻陣範圍內,而且越來越近,顯然是沖他們這兒來的。不過魏無羨並沒有太大動作,一是修真界裡能破得了幻陣的人幾乎沒有,除非聶明玦跟藍氏雙璧聯手,二來嘛......早在他心神一動的那一刻,溫寧就已經出動了,沒多會兒的功夫就已經出現在了幻陣邊緣。
溫寧不再是人,卻也因為轉化成凶屍後,身體各機能都得到了極致加強,憑藉着過人的目力,他依稀辨別出數里地之外的水霧之中,隱隱綽綽有一道白色身影在靠近,速度還不慢,看樣子是看出了幻陣的端倪。不知為何,他莫名覺得有些熟悉,可即便如此,公子和親人的安危還得是首要的。
沒有過多思考,溫寧朝此處陣角輸入了一道怨氣,兩三息之後,幻陣中的景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就連水霧也更濃了,那道白色身影也淹沒在茫然之中。
同樣身處一片鬼霧茫然的,還有薛洋。
他前些日子都被關押在西平郡,每天都對着幾位女鬼姐姐,雖說長得是很漂亮,但落在別「鬼」手裡的受限感還是很不美好的。當然,他也並不否認,心裡隱隱夾雜着幾絲蕩漾的遐想,誰讓他還是個活氣正旺的男人呢,就是不知道萬一得了便宜,能不能好好使出那一腰子的勁兒了。
不過想想僅僅是想想,沒幾天領頭的紅衣女鬼就跟他提出了「合作」,而其中的條件讓他根本拒絕不了蠢蠢而動的欲望。
每天晚上,他都會被神秘的鬼道術法搬運到某個世家門口,也不知道跟傳說中道家的五鬼搬運有沒有關係。這些世家大多是金家附屬,少數是江家和其他二流世家附屬,無一不是查有作惡實證的。他的任務很簡單,就是殺了名單上的那些壞修士,但不能牽連,至於手段則隨他喜歡。
殺人啊,這可是薛洋最擅長也是最喜歡的,尤其是殺惡人,而且屍體上得在隱蔽處留下金星雪浪的烙印。當女鬼提出這一條的時候,他就明白,最後要收拾的該是自己那位老朋友了。即便如此,他也沒有猶豫,因為背叛者的血液會變得更加滾燙噬骨,這樣他就能成為一個比惡人還要惡的惡人。
「女鬼姐姐,金光瑤是哪裡得罪你們了嗎?你們讓我殺的這些人,我可眼熟得很呀~」
「小屁孩兒,有些事情是不能問的,你只管殺得爽快便是。」
「爽!我當然爽快啦!不過,我能不能問一個問題呀?」
「你不怕被割了舌頭就儘管問。」
「女鬼姐姐長得這麼好看,肯定不會亂殺無辜的。」
「呵,無辜?行,沖你這個無辜,你問。」
「夷陵老祖是不是還活着?」
「你一個跟着金光瑤的人,難道不知道嗎?」
「正是因為我過去跟着金光瑤,所以我才不知道啊~」
「你很聰明,可惜了......」(假裝惋惜)
「別呀,我這麼聰明,難道不應該好好知道知道我嗎?夷陵老祖好後繼有人呀~」
綺紅細細打量着面前笑露着虎牙的毛頭小子,心裡有了別的主意。她們姐妹幾人雖受魏無羨恩惠,但並不意味着她們沒有自己的想法,更何況,魏無羨也從來沒有限制過她們的自由,反到幫助她們以鬼體修煉,脫離飲血噬魂之道。一直以來,她們敬重魏無羨,卻也覺得魏無羨過於重感情,吃了太多虧,這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她雖不能妄動打亂魏無羨和聶懷桑的計劃,但是懲治懲治惡人、加重些罪狀還是可以的。
當了幾百上千年的鬼,人心,是她看得最透的東西,也正因如此,她才珍惜魏無羨的赤誠。
「薛洋,你想學老祖的鬼道?」
「夷陵老祖真的還活着?」
「(搖搖頭)」
「那姐姐是什麼意思?」
「姐姐教你煉凶屍玩兒,怎麼樣?」
「煉誰?」
「你最恨的那個人。」
薛洋的年紀還小,短暫的十幾載時光只夠讓他深深體會到恨的滋味。假如他沒有執念於恨,或許再過個幾年光景,他也能擁有領悟愛的時機。
而關於愛的領悟,往往只在一瞬間,對於這一點,沒有誰會比此刻的魏無羨更受到內心的衝擊。
重新入睡後,他睡得並不安穩,迷迷糊糊之間只覺得榻上深陷了半分,而且有什麼東西在自己臉的旁邊動來動去。他是個對危機很敏感的人,卻在潛意識裡覺得很安全,身上的肌肉半點沒有繃緊的意思。終於在臉上被輕輕撫住的那一刻,他醒了過來。
身邊坐着一人,臉上撫着的是那人的手,他清晰的感受到顫抖,卻觸碰得他微微發癢,以至於讓他產生了不切實際的恍惚感,不相信自己視線里出現的熟悉面孔,直到那人用他夢過了無數次的低沉嗓音,嚅囁着喚了他一聲。
「魏嬰。」(克制着激動卻又委屈)
兩個字,帶着眼淚的鹹濕,一瞬間落在了心動的耳海里,融為一體。
「藍湛,你來啦。」(淚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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