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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滿樓望着那道傷疤，驚得瞠目結舌，難以置信地吐出五個字：「你…… 是…… 霍…… 書…… 塵……」
楊成目光中飽含仇恨，道：「不錯，我便是三年前被你一刀穿心卻僥倖未死的霍書塵。」
「這絕無可能，你定是假冒的！三年前我的刀分明穿透了霍書塵的心臟，他絕無存活之理！」 江滿樓矢口否認。
方才前來之時，江滿樓便發覺風清揚身後那年輕人面容有些眼熟，然一別三年，少年容貌已多有變化，且江滿樓始終認定霍書塵已死，故而未曾生疑，亦未太過在意。
但此刻心中卻如巨石壓頂，呼吸不暢。
「或許有一個緣由。」 風清揚緊盯江滿樓雙眸，接口道。
江滿樓問道：「什麼緣由？」
「因他與常人不同，他的心臟並非位於左邊，而是在右邊。」 風清揚一字一頓，清晰說道。
落一花道：「即便你能銷毀一切物證，但父子間的血脈親情不容置疑，他們的血液相融。」
「你當真是霍書塵？」 江滿樓眼神渙散，凝視楊成道。
楊成冷冷回視江滿樓，並未言語。
風清揚緩緩說道：「三年前，你自以為那一刀刺透了霍書塵的心臟，他必死無疑。然你未曾料到霍書塵實則是個右心人，故而他並未死去，只是身負重傷。後來，霍幫主歸來，發現了重傷昏迷的霍書塵以及他胸口的銅牙，知曉是你下此毒手，只是如霍幫主所言，他當時亦身受重傷，根本無力與你抗衡。霍幫主唯恐你知曉霍書塵未死後，因懼怕他道出一切而對他們父子痛下殺手，這才將重傷昏迷的霍書塵與銅牙一併交託於我，並定下三年之約。」
江滿樓面色慘白如紙，目光始終未曾從楊成臉上移開。
不，應當是霍書塵。
霍書塵冷冷道：「我定要將所發生的一切公之於眾，是你對我痛下殺手，亦是你害死我爹。我定會讓你遭受應有的懲處！」
「不，你不能毀了我這數十載的心血，你不能毀了我！」 江滿樓瘋狂大叫道，「既如此，殺光你們所有人，便再無人知曉此事了！」
江滿樓猛然大喝一聲，身後堂門處瞬間衝進十幾條人影，為首之人身形瘦削，面容猥瑣，正是劉河。
江滿樓抬手向前方幾人一指，怒髮衝冠道：「殺了他們，一個不留。快動手……」
江滿樓一句話尚未喊完，突覺後心一陣涼意襲來，緊接着一股鑽心劇痛傳遍全身。
江滿樓猛地回頭，只見劉河正向後躍開，手中一柄短匕首鮮血淋漓，其餘十幾個黑衣大漢亦環立四周，冷冷注視着江滿樓。
江滿樓慘呼道：「劉河，你竟敢背叛我！」
劉河陰陰一笑，道：「我起初不知你妄圖謀害幫主之事，如今既已洞悉，怎會與你這等惡徒同流合污。況且，方才所發生的一切，諸位長老已在暗室中聽得一清二楚，你已無處遁形！」
劉河話音落下，幾位白髯老者亦縱身而入。
江滿樓怒極而笑，面容扭曲，手中鬼刀竟也拿捏不住，哐當落地，江滿樓逐一掃視堂中眾人，突然語調怪異道：「好，既如此。那就同歸於盡。」
「你莫要胡言亂語！」 劉河迫不及待，撲向江滿樓，手中匕首橫揮，將江滿樓首級斬落。
劉河將首級置於霍小龍面前，激動道：「老幫主，劉河已為您報仇雪恨！」
劉河言罷，眼神一轉，又行至霍書塵跟前，撩衣跪拜道：「還請少公子，繼承老幫主遺志，接掌我們越雲幫！」
幾位白髯老者亦走上前來，微微欠身行禮，其中一人說道：「不錯，既然老幫主已然遭江滿樓毒手，常言道國不可一日無君，幫亦不可一日無主，故而請少公子即刻接掌越雲幫。」
霍書塵面露遲疑之色，望向風清揚，風清揚淺笑道：「我曾言，有些事情你終要學會坦然面對。」
霍書塵緩緩點頭，側目凝視堂中高處那象徵幫主身份的座位，終於抬腳挪動步伐，一步一步緩緩走上前去。
四月初六，夜，念陽城。
燈火輝煌，人聲鼎沸，念陽城許久未曾這般熱鬧過，今夜之所以如此喧囂，乃是因念陽第一大幫越雲幫正在舉行新幫主接任大典，城中百姓乃至眾多武林豪傑皆前往道賀。
而在念陽城外臨山之上，一位身着藍色綢衣之人正獨自佇立在夜色中，眺望城中迷人的璀璨燈火。
忽聞其開口問道：「為何你要捨棄幫主之位？」
藍衣者正是風清揚，其身後一道人影漸漸靠近，行至風清揚身旁道：「因我既不能，亦不想。」
風清揚回首望向來人，正是霍書塵。
霍書塵喃喃低語：「我無法成為如我爹那般之人，亦不願像他與江滿樓那般，為名利而勾心鬥角，最終落得個悽慘斃命的下場。」 霍書塵神色哀傷地說道。
風清揚頷首道：「看來你心中早有定奪。」
霍書塵凝視風清揚，遲疑地問道：「鏢頭，我此舉可對？」
風清揚微微一笑，引領霍書塵望向念陽城，問道：「你瞧見了什麼？」
「燈火，萬千燈火。」 霍書塵注視着念陽城中答道。
風清揚轉眸，緊盯着霍書塵道：「誠然，是璀璨的燈光。世人往往僅能目睹這耀眼奪目的光芒，卻時常忘卻，但凡有光之處必有陰影。光芒愈盛，陰影亦愈濃重。故而，當你趨近那片令你心馳神往的光明之際，亦在悄然靠近那充斥着陰謀詭計與血腥殺戮的暗影。」
霍書塵沉思良久，道：「我想我已領悟，鏢頭。」
落一花不知何時現身於兩人身後，瞧瞧風清揚，又瞅瞅霍書塵，面色凝重道：「我剛自念陽城中獲悉消息，就在方才新幫主接任大典之上，生死門的嚴從二率其手下悍然殺出，越雲幫新幫主劉河當場慘遭橫禍，命喪黃泉，而越雲幫亦已分崩離析，不復存在。」
霍書塵聞聽此言，悚然一驚，回首望向念陽城中那片燦爛燈火，然其眼中僅有明亮，卻全然不見在這光亮背後正悄然上演的陰暗血腥之景。
江湖，光明與黑暗如影隨形，相伴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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