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劍明志,覆水難收。
因南北妖王的徹底決裂,再加之東西妖族的煽風點火,原本就不甚平靜的妖界很快便徹底陷入了內亂。
要一個妖族死去,不過眨眼的功夫,可如若要等待一個妖族的成長,卻是要耗費數百年的時間。
新生的速度遠趕不上死去的速度,因此隨着內亂的愈演愈烈,所有參戰的妖族也漸漸凋零。
有時候午夜夢回之際,姜姒也會想,為何曾經發誓要用畢生去喜歡的人,如今卻走到了要性命相搏的地步?如若時光可以重來,她又會不會僅為了那區區俗名便不顧一切地去往人間?
然而每每眼角餘光瞥見那幅桃華灼灼的畫,想到那個至死也在等待她的少年,姜姒便又會再度握緊手中的刀劍,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她並沒有做錯。時間一晃便又是須臾百年。
彼時南北兩地的妖差不多都死傷殆盡,而她與墨淵也終究到了避無可避的決戰。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墨淵的實力,原本按照她所想,那一戰終究會以她的死作為結束。
卻不曾想,最後竟是他被她重傷於劍。
她看着他的血蜿蜒流淌在地。似進絕望而悲傷的花,指尖一頓,那傷他的劍便瞬間與腮邊的淚一起墜落:「為什麼?你明明可以躲開的……
他淡然一笑,緩緩抬手替她抹去了的淚:「當初我以為拔掉情根便再不會被情所困,卻不曾想越是想要刻意忽略的存在便越是在心底紮下了根……」
只是話音未落,她便感到整個妖界在劇烈震動,再之後,她看見原本封印妖界與人間入口的結界轟然破碎,緊接着她便看見了那個本來早已死去多年的少年,竟帶着數之不盡的道士進入了妖界。
見到妖界的一片狼藉和墨淵如今的狼狽,林長澤似一點也不意外,只是看着她的眼施施然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想當年你既能勸得暴怒的墨淵不為難於我,從那時我便知曉,要破妖界,要除妖王,非你不可。」
至此,姜姒終於明白了一切。
一切誠如墨淵所說,她與林長澤根本就沒有什麼纏綿的過去,有的只是她的一廂情願和他無休無止的利用。
林長澤是個有野心的男人,儘管被墨淵重傷卻依舊沒有半點悔過之心,甚至還因為曾經得到過墨淵的力量,而對其越發嚮往。
但僅憑他自己,興許窮其一生也無法踏入妖界半步,於是在他聽聞姜姒復活,進而又打聽到她被墨淵寵出來的張揚性子,便以《百妖譜》為引,將她誘出了妖界,之後更是用攝魂秘術配合着一個又一個的布局,在她心底慢慢種下了懷疑的種子,最後更是用一場假死,讓她徹底對他深信不疑。
「要想做天下正道之首,便必須要有能讓所有正道心服口服的功績,可試問還有什麼樣的功績能夠抵得過覆滅整個妖界呢?「
語到最後,姜姒面如死灰,而林長澤則越發張狂,她有多悔不當初,他便有多志得意滿。
因為她的錯信,生生把妖界推到了如此地步,事已至此,她根本無顏再去看一眼墨淵的目光。
也正因為事已至此,所以才容不得她逃避,自己做錯的事,便必須要由自己承擔。
重新撿回了地上的劍,姜姒緩緩抬頭,目光輕掃過四周,最終將視線落在了林長澤身上。
「恐怕未必會如你所願。」
因着先前墨淵對她的悉心教導,再加之後來她從未有過一日的鬆懈,這些年她自身的元神已經足夠強大。
若她現在引爆元神,雖說不至於讓這裡所有的正道都給妖界陪葬,可離她最近的林長澤,卻是無論如何也無法逃脫。
然而,卻不曾想,這廂她剛剛準備觸碰元神,那廂原本重傷倒地的墨淵竟是不顧一切地起身,將她用力推入了通往人間的道路,並且以極快的速度搶在她之前引爆了元神。
青色的妖氣瞬間充滿了整個妖界,她好似聽到了林長澤臨死的哀嚎,又好似聽到了群妖憤怒的咆哮。
一片混亂之中,她努力想要尋找墨淵的存在,可直到她墜落人間,也終究沒能看見他最後一眼。
不管是傳說中的妖王,還是心懷不軌的少年,最終都隨着妖界一起覆滅。
唯有姜姒依舊活着,活在她最初的年少,活在一個有墨淵的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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