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客棧中又等了兩天,算來已是熊延弼和祖大壽去赫圖阿拉的第七天,依然沒有兩人的消息。這天晚上,昏黃的彎月掛在客棧前禿兀的楊樹上方,越發顯得天暗雲低,外面的冷風吹得正勁,一聲瘮人的嗷嚎聲伴隨着冷勁的風聲飄進客棧內,眾人心中一驚,知道狼群又要來了。店掌柜急忙吩咐各個房間裡的客人點燃了楊樹枝,將客棧的四面八方圍了起來。做完這些眾人快速返回各自的房間裡。隨着此起彼伏的狼嚎聲,狼群隨即狂嘯而至。嘯建功見這次狼群來的規模比上一次還要大,黑暗中目之所及全是惡狼。許多惡狼圍着火圈急躁地轉圈。一隻惡狼在火圈外轉了數圈,終於忍不住躍過火圈向裡面跳了進來,喻建功剛剛用竹箭射死這隻惡狼,又有幾隻惡狼躍過火圈,房間裡有客人嚇得尖叫起來。喻建功喊道:"大家別慌,把樹枝點燃扔出去。"聽見喻建功的聲音,眾人來不及細想,急忙點燃樹枝扔出窗外,有的樹枝扔到了狼的身上,空氣中瀰漫着一股燒焦的味道,燃燒的樹枝雖然減緩了群狼進攻的速度,但是卻有越來越多的惡狼前撲後繼地衝過火圈。喻建功箭矢如蝗地射向惡狼,饒是如此,卻也難解危機。一隻惡狼在躍過火圈後,又快速的繞過幾枝燃燒的樹枝,向東數第二間客房的窗戶躍去。這間客房裡面傳來了一個女人和一個孩童的哭叫聲。喻建功剛剛射死一隻惡狼,根本來不及搭箭再去射死這隻惡狼,危急時刻,只見韓影將手中的一枚鐵稜子射出,鐵稜子準確的射入了這隻狼的喉嚨,惡狼當場斃命。
原來韓影擔心丈夫安危,喻建功在窗戶邊射殺惡狼時,她始終站在喻建功身邊,並從懷中掏出鐵稜子暗器握在手裡預防不測。喻建功回頭向妻子報以感激的一笑,韓影立即用溫柔的目光迎視了丈夫一下,她小聲提醒喻建功道:"這些惡狼很不好對付的,不知道它們這一次為什麼沒像上一次那樣吞食自己同類的屍體?"喻建功道:"狼群的行動也有一定的規則,可能是它們上一次回去後總結了它們失敗的原因,這一次便選擇了先一致對抗敵人吧。"兩人說話間手卻沒有停懈,鐵稜子和竹箭飛雨般射入狼群。群狼害怕竹箭和鐵稜子的威力,不敢向西邊的客房靠近,專門向東邊的客房進攻,韓影很快用完了身上的鐵稜子,只剩下喻建功一個人孤軍奮戰,奈何喻建功射箭的速度雖然快、准、狠,卻依然快不過群狼進攻的速度,眼看一隻惡狼就要躍進東數第一間客房,突然從狼群後面飛來的一支鐵箭牢牢地將這隻狼釘在了客房的房門上,隨後黑壓壓的狼群的後方引起了一陣騷動,隨着二聲長長的馬嘶聲,借着窗外火把的照明,喻建功和韓影隱約看見狼群的後面有兩匹馬,馬背上似乎馱着兩個人,其中一人手握大刀拼命的向狼群砍殺,另一人手中的長劍不停的向群狼切、削、刺、剁。群狼害怕兩人手中的利刃,紛紛向旁邊潰散。
喻建功向窗外兩人問道:"兩位可是熊大哥和祖兄弟。"只聽得手握大刀的那人遙遙答道:"正是愚兄,你可是喻建功兄弟嗎?"喻建功大喜過望,答道:"大哥,我是建功,總算把你和祖兄弟給盼來了。"說話間,熊延弼和祖大壽的馬匹已經躍進火圈裡,兩人揮舞着手中的刀劍殺得火圈裡面的惡狼血飛肉濺,橫屍滿地。熊延弼和祖大壽的到來讓喻建功和韓影的精神為之一振,喻建功對韓影道:"影妹你在房間裡別出來,我到外面和熊大哥、祖兄弟一起殺狼去。"韓影囑咐道:"大哥小心呀。"喻建功向妻子點了點頭,提了玄寧劍衝出門外。
喻建功的玄寧劍雖不及黑金短刀那般削鐵如泥,卻也是極其鋒利的武器,劍鋒所到之處惡狼非死即傷,片刻功夫群狼傷亡不計其數。火圈之內的狼群已經被消滅得差不多了。一時之間,火圈外的狼群懾於三人的威力不敢躍進火圈裡,只是在火圈外圍焦跟不安地竄動穿梭,一時之間群狼無計可施。喻建功見火圈外圍的狼群依然有許多,狼群雖然暫時不敢進攻,但是三人也沒有好的退狼策略。喻建功對熊延弼和祖大壽說道:"熊大哥,祖兄弟咱們先進屋說話吧。"熊延弼和祖大壽應了一聲:"好"。
三人迅速進了喻建功和韓影的房間。熊延弼開口問喻建功道:"兄弟約我和祖大壽來閭山見面,有什麼事情嗎?喻建功聽得熊延弼這樣說,不由得大吃一驚,他忙問道:"一周前難道不是大哥派人從寧遠給我送了一份密函,密函上說你同祖大壽兄弟先去赫圖阿拉刺探軍情,三天後約我在閭山同你和祖大壽兄弟見面嗎?"熊延弼道:"我給你寫了一封密函說我同祖大壽去赫圖阿拉刺探軍情是不假,但是我們原定計劃是在赫圖阿拉刺探完努爾哈赤的軍情後便直接回寧遠。根本沒打算邀約你在閭山會見。前兩天我和祖大壽剛出赫圖阿拉城,便看見你的副將陳濤,陳濤說你怕我們兩個人出意外,命令他在赫圖阿拉城外接應我和祖大壽兩人。陳濤又說你在廣寧閭山腳下等我們兩人。我見是你的副將來接應我們,便沒有起疑心,我們三人到了廣寧後,陳濤便說你命令他把我們兩人護送到廣寧後要他馬上回錦州,我和祖大壽在廣寧縣城內同陳濤分了手。陳濤向錦州方向奔去,我和祖大壽便來閭山找你了。喻建功怒道:"這麼說我們都被陳濤給騙了,我那麼信任他,他為什麼要騙我?難道說陳濤是奸細,他同努爾哈赤是一夥的,要置我們於死地嗎?"熊延弼沉吟道:"現在還不能判斷陳濤是奸細,有可能他也是被人利用的,但是可以清楚地判斷出我們現在的處境特別危險,我們得想辦法離開這裡。"韓影說道:熊大哥所言極是,敵人把我們引到這裡來,怕是想要把我們一網打盡,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裡,不過現在狼群將這裡圍的水泄不通,我們怎麼能沖得出去呢?"
喻建功英眉微皺,冥思苦想了片刻道:"我有一個主意,不知道大家認不認同?"韓影道:"什麼主意,快點說出來聽聽。"喻建功道:"先把掌柜的叫來商量一下,我不知道我的這個辦法行不行得通?"態延弼道:"好,我出去把掌柜的找來。"不待喻建功等人答話,熊延弼一人衝出了房間大喊道:"請掌柜的出來一下。"店掌柜聞聲將房門開了一條縫,熊延弼進了掌柜的房間對他說:"我兄弟叫你到他的房間去一趟。"店掌柜害怕外面的群狼,不敢跟熊延弼走,熊延弼右手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像抓小雞一樣將他拉出門外,門外一隻已經躍入火圈內的惡狼撲上前來便要嘶咬店掌柜,店掌柜嚇得臉色蒼白,熊延弼揮舞左手的大刀將那惡狼的半個頭顱斜切下來,拖着嚇得半死的店掌柜進了喻建功的房間。哈建功見掌柜的嚇得渾身發抖,安慰他道:"掌柜的不用害怕,我想同你商量一下退狼的辦法,請問你這店裡還有多少只雞?"店掌柜回答道:"活雞有二十多隻,地窖裡面的凍雞有一百隻左右,客官問這個幹嘛?"喻建功喜道:"怎麼你這客棧裡面還有地窖嗎?地窖在什麼地方?"店掌柜道:"地窖在西邊柴房柴火堆的下面。"喻建功知道柴房緊換着他和韓影的房間,他見店掌柜一副害怕的樣子,便道:"掌柜的,我想從你客棧的地窖里拿出二十隻凍雞,然後我騎馬把狼群引開,這樣你同你的客人便安全了!"熊延弼和祖大壽覺得喻建功的這個主意很好,誰料那店掌柜卻搖頭道:"客官是想用那二十隻凍雞將狼群引開嗎?這個想法恐怕行不通,那些餓狼吃完了你丟下的二十隻雞後,還是會回到我們客棧的。"喻建功道:"我是想把狼群引出來後,快馬回錦州,把我的部隊調來斬殺這些惡狼。"店掌柜聽得喻建功是明朝駐守錦州守備,能夠搬得救兵來,臉上終於有了寬慰之色。韓影擔心的對喻建功說:"大哥,這太危險了,我不同意你這麼做。"喻建功溫柔的望着嬌妻,安慰道:"你放心,錦州離這裡這麼近,我不到一天便會回來。"熊延弼對韓影道:"我同建功一起去,我們兄弟二人有個照應,你同祖大壽留在客棧,保護好客棧里的百姓。"熊延弼武功高強,韓影是知道的,有他在喻建功身邊,韓影心中的擔心稍微減輕了一些。好像除了這個辦法,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擊退狼群了。更何況奸人有意將自己和丈夫、熊延弼、祖大壽引到閭山來,肯定是用意兇險,在這裡多待一分鐘,幾人便會多一分危險。想到這裡,韓影對兩人道:"好吧,那你們一定要快去快回!"
喻建功和熊延弼兩人推開房門,一隻惡狼向喻建功的腿上咬去,喻建功側過身子右手上翻,反手打在惡狼的後背上,那惡狼悶哼一聲,瞬間斃命。熊延弼知道他用的是太極深厚的內功生生將那惡狼震死,忍不住讚嘆道:"好俊的功夫。"喻建功謙遜道:"大哥過獎了。"喻建功怕惡狼吃了熊延弼和祖大壽的馬,將兩人的馬拉進了柴房。熊延弼和喻建功進了柴房後,兩人扒開柴火堆,果然發現下面有一個地窖。喻建功揭開上面的鐵皮蓋,見地窖裡面一片漆黑,他點燃了一根木棒做火把,對熊延弼道:"大哥,我下去看一下。"喻建功拿着火把順着台階走了下去,到了地窖後,火把把地窖的情形照得清清楚楚,他欣喜地發現這個地窖的空間不小,這個客棧算上店掌柜和店小二及全部客人,也不過十五六人,這些人即便是全部被安置在地窖裡面,地窖的空間也是綽綽有餘。只是地窖不同外面通氣,人長時間的待在地窖裡面會窒息而亡。喻建功知道這個地窖的位置大概是柴房和馬棚下面,他想了一下,在地窖頂上大約是馬棚的位置用黑金短刀削了一個洞,這個洞的上方是馬棚,上面有乾草覆蓋,自已和熊延弼走後,即使敵人找到客棧來,也絕對發現不了這裡。想法已定,喻建功從地窖裡面拿了二十隻凍雞出了地窖,把自己的主意告訴了熊延弼。熊延弼也覺得此法甚好,不管是敵人還是狼群均極難發現這裡。
兩人回到了客房,喻建功向店掌柜說講述了讓所有客人隱藏在地窖里避難的想法,店掌柜是一個膽子非常小的人,他害怕熊延弼和喻建功走了之後,他們的仇人會找到這裡來,能夠讓所有人到地窖裡面避難,當真是個好辦法。熊延弼對祖大壽說道:"祖兄弟,我和喻兄弟走了以後,你在這裡照顧好弟妹和客棧里的這些人。"祖大壽是土生土長的寧遠人,輔佐熊延弼鎮守寧遠,是一個性格豪爽之人。他當即答應道:"兩位哥哥放心吧,我一定做到。"熊延弼和喻建功把眾人安置在地窖內,蓋上了鐵皮蓋,重新將柴火放在了鐵皮蓋上面。兩人每人手拎十隻雞,牽了各自的馬匹出了柴房,翻身上馬便以風馳電掣的速度衝出火圈,群狼見有馬匹衝來,紛紛退讓,兩匹馬剛剛衝出狼群,眾狼便沿着戰馬前進的方向蜂擁而隨。路上的積雪經過兩天的消融,雖然沒有剛剛雪霽時那樣深厚,卻也非常滑軟不利行走,好在兩人的戰馬均是上等的良駒,在雪地上奔跑的速度並不慢。喻建功和熊延弼各自向身後的狼群拋了一隻凍雞,群狼擁上前撲而食之。只是這兩隻凍雞便如杯水車薪一樣,根本不能填飽群狼的肚子。喻建功和熊延弼又陸陸續續的向身後扔了幾隻雞,乘着狼群分食凍雞之際,已經遠遠的將狼群甩在身後。兩人騎馬沿着偏僻的道路向西南方向奔馳,走了大約二十里的路程,突然前面傳來了紛沓錯亂的"嘚嘚"的馬蹄聲。
兩人心中驚駭不已,一種不祥之兆湧上兩人的心頭。在昏暗的月光和白雪的映襯下,那隊人馬迅速飛馳到兩人面前,將兩人團團包圍起來。熊延弼和喻建功見敵人的騎兵有一百多人,且個個都是建州女真騎兵的裝扮。為首的一位頭目問端祥了兩人片刻後問道:"你二人可是明軍守將熊延弼和喻建功?"熊延弼和喻建功兩人互相對視了一下,心知對方來者不善,熊延弼道:"我是右副都御使、遼東巡按熊延弼,這位是我兄弟錦州守備喻建功,你們是什麼人?"那頭目哈哈大笑道:"兄弟們,這下咱們要升官發財了,納穆達里貝勒爺真是料事如神,他料得你二人要去錦州搬救兵,特命我在此等侯擒拿你二人回去。"熊延弼道:"你說的納穆達里可是烏拉部落己亡貝勒滿泰的三兒子?"那頭目驚奇的看了一眼熊延了的道:"不錯,我們貝勒爺正是烏拉部原貝勒滿泰的三皇子,沒想到你這南蠻子還真有有點見識?"熊延弼弼怒道:"我和喻兄弟同納穆達里素不相識,無怨無仇,他為什麼要與我們為敵。"那頭目道:"我們貝勒爺是一個能審時度勢的聰明人,如今他歸順在建州女真努爾哈赤麾下,貝勒爺足智多謀,能征善戰,深得努爾哈赤的信任……"熊延弼不等那人說完卑鄙道:"努爾哈赤多次率兵攻打他們烏拉部落,烏拉現在的處境可以說是四面楚歌,搖搖欲墜,努爾哈赤對烏拉的凌辱,篇牘難書。他們的部隊在烏拉的城池裡,進行了殘酷的血洗,財產被搶掠一空,婦女遭到姦淫,男丁遭到殺戮,納穆達里不在烏拉奮勇保衛自己的部落,卻甘願成為要亡他部落的努爾哈赤的爪牙,是何道理?"那頭目冷笑道:"納穆達里貝勒是努爾哈赤大妃阿巴亥的親哥哥,是堂堂正正的建州國的國舅,阿巴亥為努爾哈赤生了王子阿濟格,深受努爾哈赤的寵愛,我們貝勒爺做為國舅也深得努爾哈赤的信任,所謂識實務者為俊傑,我們貝勒爺幫助努爾哈赤打天下是無可厚非的事情,而你們明朝便是努爾哈赤統一天下的最大障礙,今日若是擒了守衛遼西的兩員大將,不只是我們這些人能升官發財,納穆達里貝勒更是會平步青雲……" "呸",不等那名頭目說完,喻建功便大聲呵斥他道:"一派胡言亂語,看我不殺了你。"說罷握着手中的玄寧劍催馬向那頭目胸前刺去。那頭目勒住馬疆繩身子向旁邊傾斜,避過了喻建功的玄寧劍。喻建功手腕一轉,長劍向那頭目的腰部橫掃過來,那頭目的頭部一低,身子趴在馬背上,躲過了喻建功的長箭。豈料喻建功這招是虛招,喻建功手中長劍一抖,玄寧劍直直的插入那頭目的右腿上,那頭目痛得瞬間從馬背上翻滾了下來。
熊延弼看得明白,這一招分明是喻建功手下留情,要不然若是直接刺入他的後心或者頭部,他哪裡還能活命。哪知那頭目卻並不領情,他跌坐在地上一揮手命令士兵道:"捉活的,貝勒爺說了,活捉熊延弼、喻建功和祖大壽,他大大地有賞,兄弟們給我上呀,別讓他們跑了。"眾士兵聽了主將的吩咐,策馬揮舞着手中的兵器,張牙舞爪的向熊延弼和喻建功襲來。熊延弼和喻建功分別手持大刀和寶劍左砍右刺,瞬間將好幾個敵人打下馬去。熊延弼對喻建功道:"兄弟,敵人早有預謀,我們不能久戰,否則便中了敵人的奸計了。弟妹和祖大壽他們怕是會同我們一樣會有危險,我們不要在這裡戀戰了,馬上回客棧同他們會合。"喻建功道:"大哥所言極是,我們這就回去。"
兩人調轉馬頭向東北方向突圍。幾名士兵攔住兩人的去路,揮舞着手中的利刃向兩人進攻。熊延弼和喻建功均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兩人快速避開敵人的進攻並將這幾個敵人擊落馬下,衝出打開的缺口向客棧方向奔馳。奔回幾里地後便遇到了追隨而來的狼群。兩人各自將剩下的幾隻凍雞丟入狼群中,狼群對突然出現的美食又是一陣瘋搶,趁着群狼搶食凍雞之際,熊延弼和喻建功的戰馬飛快躍過狼群疾速而去。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兩人便到了客棧附近,遠遠的望見客棧已經被一群手持火把的官兵團團圍住。通天的火光和積雪將天空映照得如同白晝一般。喻建功和熊延弼見這些官兵的穿着也同樣是建州女真的騎兵裝束,便知他們同剛才遇見的那些騎兵是一夥的。
客棧裡面漆黑一片,想是隱藏在地窖裡面的韓影、祖大壽和店掌柜等人並沒有被發現,兩人心中微微一寬,喻建功和熊延弼同時大喊一聲:"殺呀……"兩人雙腿在馬蹬上一勒,兩匹戰馬吃痛奮力向前衝去,敵人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兩人的戰馬已經衝到了敵人的陣營中,敵人頓時亂了陣腳,毫無防備的幾名士兵頃刻間成了熊延弼的刀下鬼和喻建功的劍下魂。敵人仗着人多,很快將熊延弼和喻建功團團圍住。借着火把的照明,喻建功發現他們當中有兩個人正是前幾天住在客棧中,第一次擊退群狼後便馬上從客棧退房急匆匆走掉的那兩個人,只不過這兩個人現在並不是馬褂袍服的女真百姓裝扮,而是一身女真騎兵裝束,沒想到這兩個人真是奸細。此二人離開客棧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自己同韓影是夫妻,如今他們兩人只見到自己卻沒有看見韓影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想到此處喻建功心中一緊,他向兩人怒斥道:"你們兩個人是什麼人?為什麼要跟我過不去?"兩人中的稍微有些胖的那個人回答道:"我們兄弟兩人知道你是一個英雄,只是我們各為其主,沒辦法,只好得罪了。"喻建功道:"這麼說你們兩人也同納穆達里是一夥的?"那兩人道:"我們只效忠努爾哈赤,不屑同納穆達里這種賣國求榮的人為伙。"兩人中略微瘦瘦一些的那個人也道:"不錯,我們是努爾哈赤的部下,與納穆達里沒有半點關係。"喻建功道:"聽你們這樣說,是努爾哈赤派你們來的,他要怎樣?"那瘦子接口道:"努爾哈赤貝勒請兩位將軍再到赫圖阿拉一趟,有要事相商。"熊延弼冷哼一聲說道:"怕是努爾哈赤不安好心要擺一場鴻門宴吧,你二人回去轉告努爾哈赤,就說我們不想叨擾他。"那瘦子道:"兩位如果不想跟我們走,那可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說罷那人在馬上拔劍便向喻建功刺去,喻建功抬起玄寧劍擋住那瘦子的劍,兩劍相碰,頓閃金光,喻建功內力深厚,用勁奇大,那瘦子手中的劍被他震得脫手而出,虎口一陣陣麻痛。那胖子一看不好,挑槍來戰,喻建功以一敵二,臨危不亂。那邊熊延弼手揮大刀接連將四、五個人砍落馬下。兩人同眾官兵打得正酣,突然紛亂雜沓的馬蹄聲從遠及近,顯然是納穆達里派遣的騎兵到了。
領兵的那名小頭目見喻建功被幾個官兵纏住,不能分身,便偷偷繞到他身後抖動手中的長槍向喻建功的後背刺去。喻建功聽得身後生風,苦於正與幾個官兵酣戰,無暇顧及身後,眼看長槍便要刺入喻建功後心,突然從客棧裡邊飛出一柄長劍,那劍直直的插入那名小頭目的後背。小頭目即刻翻馬斃命。喻建功見小頭目後背上插的這柄劍正是韓影的寶劍,他心中掛念妻子安危,奮力向客棧裡面衝去,到了客棧門口,喻建功下馬進了自己同韓影住的房間,他見韓影捂着肚子表情痛苦的守在房間門口,一名婦女攙扶着她,喻建功忙問韓影道:"影妹怎麼了?"那婦女道:"夫人應該是要生了。"喻建功奇道:"孩子怎麼會提前這麼多天出生?"問過這句話他在心中暗罵自己笨,一定是剛才韓影擲劍救她時用力太猛動了胎氣,當下忙把妻子扶到坑上躺下。韓影感覺肚子越來越疼,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來,喻建功心疼妻子,這時外面兵器相撞和馬匹的嘶叫聲連綿不斷,喻建功焦急外面的戰況,對那位婦女道:"麻煩大嫂照顧看好我的妻子。"那婦女感激喻建功夫婦殺退狼群救了她的性命,忙回答道:"英雄只管去殺敵,夫人便交給我照看。"喻建功心下稍安衝出客棧,見祖大壽早已從柴房出來同熊延弼並肩作戰與敵人廝殺在一起。那瘦子對他三人說道:"咱們只是奉了努爾哈赤貝勒的命令請幾位官爺去一趟赫圖阿拉,如果幾位官爺不同意,我們只好燒了這家客棧了。"
喻建功知道瘦子和胖子想拿韓影、店掌柜等人的性命要挾己方三人,不禁又驚又怒,心想即便是這些人都隱藏在地窖中,一但客棧失火濃煙進入地窖中,地窖中的人便會被濃煙嗆死,這可怎生是好?喻建功正覺無計可施之際,突然陣陣狼嚎聲在眾人耳畔響起,三人大喜,幾百隻餓狼又來客棧那可不是鬧着玩的,眾人當務之急不是互相廝殺而是將狼群擊退。熊延弼說道:"大家如果再打下去,便都成了餓狼的腹中之食,我們必須同心合力把狼擊退。"說話間狼群已到眼前,這些官兵大多生長在北方,知道狼群的厲害,因此人人不敢怠慢,飢餓的狼群衝上前撕咬官兵的馬匹,許多馬匹被咬中,馬上的官兵連人帶馬跌倒在地,沒被咬中的官兵揮動手中的兵器向着狼群發起進攻,一時之間,只見馬鳴狼嚎,血肉四濺,一片狼藉。人狼酣戰了大半夜,狼群已被消滅了一多半,剩下的幾十頭惡狼無心戀戰,落荒而逃。女真官兵這邊也死傷了上百人。
喻建功擔心客棧中韓影的安危,正欲回到客房,只聽得房間裡傳出了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喻建功心中大喜,知道妻子生了,他轉身奔回客房。客房中韓影虛弱的躺在炕上,那婦人用棉被包了嬰孩,對韓影和喻建功說道:"恭喜兩位,是個小公子。"喻建功緊緊的握住了妻子的手,婦人將孩子送到兩人面前,兩人見孩子生得濃眉大眼,憨醇可愛,像極了喻建功。韓影喜極而泣,用手撫摸孩子柔軟的小臉,用顫抖的聲音說道:"大哥,給孩子起個名字吧。"喻建功心想這孩子出生在廣寧縣,他出生時國難當頭,自己和妻子身處險境,正所謂國恨家仇兼而有之,想到這裡喻建功對韓影說道:"如今天下大亂,百姓都期望天下太平,四方平安,希望我們的孩子長大後能做一個胸懷濟川之心,保家衛國的好男兒,這樣也不枉你我生他一回。他出生在錦州廣寧縣,也算同這裡有緣,不如就叫喻寧吧!"韓影喜道:"好,我們就叫他寧兒吧!"喻建功又道:"現在強敵就在眼前,情況危急,你趕緊抱着孩子離開這裡,錦州城裡不知是否安全,你就不要回去了,你從義州向西南方向走,在蒙古境內出關,到金陵投奔我師弟林恩澤夫婦去。"韓影同喻建功情意篤深,哪裡肯聽他的話將他一個人留在這裡,她連連搖頭道:"大哥,你別說了,我是不會丟下你一個人逃命的。"喻建功心急如焚,他大聲道:"怎麼能說是你丟下我一個人逃命呢?我要你去金陵找我師弟、師妹正是要保全我們喻家的血脈呀!"韓影心亂如麻,沉默不語。喻建功拿起桌子上的毛筆,蘸墨快速給林恩澤書寫了一封信,然後將信交給韓影,催促道:"快點走,再晚就來不及了!"韓影眼眶一紅,淚水奪眶而出,喻建功從那婦人手中接過孩子,最後愛撫的看了孩子一眼,把孩子交給了韓影,又從自己懷中掏出了黑金短刀交給韓影防身用。喻建功對為韓影接生的婦人道:"謝謝大嫂的幫助,官兵只是想抓我們三人,他們同你無怨無仇,是不會傷害你的,你趁亂趕緊逃命吧。"那婦人感激喻建功擊退群狼的救命之恩,對他說道:"如今夫人剛生下孩子,身體非常虛弱,正好也要回江南娘家去,不如我陪夫人一起去金陵吧,路上也好有個照應。"喻建功道:"謝謝大嫂,如此真是再好不過。"
喻建功推開房門,從柴房中牽出兩匹馬來,將來時的那輛轎子套在兩匹馬上,韓影抱着喻寧和那婦人一起上了轎子。喻建功左手揮舞玄寧劍,擊落了射過來的幾支箭,右手牽着一匹馬的轡頭,衝過官兵的騎兵陣,他用劍柄狠狠的各拍了一下兩隻馬的屁股,兩匹馬快速向西南方向狂奔而去。眾官兵拉動弓弩向馬車奔馳的方向射去,無奈馬車奔跑速度太快,箭矢射到一半便失去力量墜落在地。喻建功見韓影同那婦人遠去,心中稍安,見熊延弼和祖大壽奮勇殺敵,同自己一樣已是渾身血漬。
喻建功心中酸痛,對熊延弼和祖大壽說:"熊大哥、祖兄弟,我喻建功能同兩位並肩作戰,深感榮興,今日我們能為國家而死,雖死而無憾,現在我們三人結拜為異姓兄弟如何。"其實喻建功早同熊延弼是結義兄弟,只是兩人並未同祖大壽結義。熊延弼和祖大壽知道今天情況危急,凶多吉少,但能夠為了國家和民族的利益就算犧牲自己的性命也是在所不惜。熊延弼哈哈大笑道:"好兄弟,咱們三人在這麼多敵人眼皮底下結為兄弟,也是美事一樁……"熊延弼把酒囊從腰間解了下來,拔出酒塞,咬破食指,將鮮血滴入了酒囊中,喻建功和祖大壽策馬上前,分別咬破手指將鮮血滴入酒囊中,三人輪流接過酒囊,每人喝了一大口酒,頓覺神清氣爽,精神大振。三人擊掌鳴示今日如能殺出重圍,以後一定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眾官兵見三人大敵當前無所畏懼,紛紛為三人的豪氣所感染,許多人竟為三人大聲叫起好來。三人盟誓完畢拔出刀劍重新殺入敵群。正在這時東北方又傳來了一聲號角聲,又有一大批人馬如同風捲殘雲般奔馳而至,三人心中暗暗叫苦,此時三人身上均已傷痕累累,現在又增加了這麼多官兵,看來今天是極難脫身了。
突然敵人的西南外圍陣地傳來了一陣刀槍相擊的聲音,一個聲音大聲喊道:大哥,我回來了,你和熊大哥、祖兄弟還在這裡嗎?"喻建功聽出是韓影的聲音,心中一驚,問道:"影妹,你怎麼又回來了?"韓影道:"大哥,我不是說過,我是你的影子嗎?你到哪裡我便到哪裡。我們是不可能分開的!"喻建功心中一陣感動,他揮舞着長劍,拼死向西南方向殺去,終於在敵營中同韓影會合,他對韓影喊道:"好,影妹,咱們要死一起死,要活一塊活。"韓影向喻建功報以甜甜一笑。兩人的馬匹緊緊靠在一起。喻建功向熊延弼和祖大壽喊道:"大哥,三弟,咱們分開突圍,我和韓影向南突圍,你和祖兄弟向北突圍。"熊延弼和祖大壽應道:"咱們後會有期。"喻建功和韓影的坐騎向南衝去,敵人的騎兵緊追不放,兩人突然聽見耳後生風,知道有利箭射來,忙將手中長劍舞成密密麻麻的劍花阻擋,韓影產後身體非常虛弱,動作沒有喻建功那樣靈活,有一隻箭便要衝破箭花向韓影的胸前射去,喻建功大驚,連忙用玄寧劍擊落了那支利箭,喻建功幫助韓影擊落了利箭,可是他自己的身體卻完全暴露在敵箭之下,有一支利箭射中了喻建功的心窩裡,喻建功從馬上跌落下來,韓影大驚失色,急忙從馬上跳下來,這時一支利箭從後西射入了她的後背,韓影掙扎着向喻建功爬去,右手緊緊地握住了喻建功的左手……
原來韓影放心不下喻建功,將喻寧交給了那位婦人,囑咐那位婦人將孩子送到金陵的恩澤幫。並將黑金寶劍、喻建功給林恩澤的信件以及自己隨身攜帶的一枚玉珮放在孩子的棉被裡面。韓影在一個集市里買了一匹馬,騎了馬沿原路向東北方向返回,那婦人無奈只好一個人帶着孩子向金陵方向而去。那婦人不敢在路上耽誤時間,在一處集市上買了些乾糧,又給孩子買了一些新鮮的羊奶,便不分晝夜的向着金陵疾奔。只兩天兩夜功夫,那婦人便到了金陵城內。金陵林恩澤的恩澤幫名滿天下,那婦人很快找到了恩澤幫。恩澤幫中的弟子立即將婦人帶到了林恩澤和苗書艷面前,聽了那婦人的訴說,林恩澤夫婦猶如雷鳴電震,忙打開喻建功的書信,見信上書:'恩澤師弟、書艷師妹,日前惠鑒已收到,得書甚慰,今吾受烏拉貝勒納穆達里暗算,身陷重圍,為國家赴死之心已決,唯影妹和寧兒放心不下,敬請師弟、師妹念及同門之手足情深照顧吾之遺霜幼子,兄九泉之下不勝感激。愚兄建功手書絕筆!'林恩澤和苗書艷看了喻建功的親筆信,淚如泉湧,悲慟萬分。兩人抱過喻寧仔細端祥,見這孩子清秀蘊藉,可愛動人,像極了喻建功,林恩澤柔聲對喻寧說道:"孩子,從此以後你便是我們林家的孩子了。"苗書艷下意識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說道:"娘這幾天就要再為林家生下一個孩子,等你們長大了好好學習爹娘的本事,為你父母報仇雪恨!"
那婦人完成了喻建功和韓影的遺願,便向林恩澤夫婦告辭,林恩澤感念她不辭辛苦的將孩子送到林家,給了她十兩黃金,那婦人拜謝了林恩澤夫婦,便告辭而去。林恩澤對苗書艷說道:"書艷,我想多帶幾名弟子和家丁去一趟關外的廣寧,看看能不能找到師兄夫婦的遺體。"苗書艷遲疑了一下道:"也好,你找到他們夫婦的遺體便將他們好好安葬了吧。"
林恩澤帶了弟子、家丁十餘人騎了快馬披星戴月的向關外飛馳,不到兩日便到了山海關。眾人換上了女真人服飾,扮作女真商人模樣來到了廣寧閭山腳下,林恩澤見這裡只有一家無人居住的破舊的客棧,客棧前方屍橫遍地,枯骨嶙峋,慘不忍睹……眾人挨個檢查了這些屍體,都沒發現喻建功和韓影的屍體。林恩澤尋思難道他夫婦二人僥倖脫險沒死嗎?林恩澤又率領眾人向閭山方向行進,在閭山腳下一片濃郁的松柏下,林恩澤發現了喻建功夫婦的墓地,墓前一塊木製的碑上用劍刻着:義弟喻建功、女俠韓影之墓。林恩澤不知何人將師兄夫婦兩人葬於此,但見兩人入土為安,心中稍慰。林恩澤跪在兩人的墓前發誓道:"請師兄師嫂放心,我一定好好教寧兒武功,將他撫養成人,讓他殺了你們的仇人納穆達里,為你們報仇雪恨!"誓畢林恩澤緩緩站了起來,給喻建功和韓影燒了冥紙。他心中掛念苗書艷,知道苗書艷這兩天便會生下孩子,便即帶領眾人快馬加鞭返回金陵。
林恩澤到了金陵家中,下人稟報說苗書艷剛剛於幾個時辰前生下了一個女孩,林恩澤大喜,急忙進入內室,見苗書艷安靜的躺在床上,女兒緊緊地依偎在他身邊,林恩澤抱起女兒仔細端祥,見孩子生得粉白可愛,玉雪瑩潔,非常討人喜歡,林恩澤歡喜道:"我林恩澤有女兒了,有女兒了。"他又激動的對苗書艷道:"謝謝你呀,書艷,為我生下了這麼好的孩子。"苗書艷嬌嗔道:"師兄,給女兒取個名字吧。"林恩澤略一恩付,說道:"女兒生的這麼雋秀,就叫林秀吧,這個名字不單單是因為孩子長相秀美,更是因為我希望她長大後能夠木秀於林。"苗書艷對丈夫給女兒取的名字很滿意,她對林恩澤說道:"師兄,現在咱們有三個孩子了,寧兒僅比秀兒年長不到六天,我們可以對外宣稱寧兒和秀兒是雙胞胎,等寧兒將來長大了,我們再找機會告訴他身世。"林恩澤心中暗贊妻子想的周到,他對苗書艷說道:"我們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好師兄夫婦的血脈。"(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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