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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⒎
初春，是大西北這個城市一年當中最好的季節。春日懶散的陽光透過窗外綻放的梨花，星星點點地灑在病房裡、照射在劉姐身上。
白色的梨花上泛着無限春光，柔和而慵懶的光線穿過她的黑髮、輕輕地撫摸着她臉上、身上的紅斑，透着一股子妖艷！
春日，能讓萬物都復甦的陽光，並沒有給劉姐帶來生機，柔和的光線照射在她的臉上，更加讓紅斑耀眼。
病房裡的劉姐，雖然被搶救過來了，目前暫時止住了大出血，可現在衰弱得非常厲害。
查體，看病歷。劉姐如同殭屍一般，沒有任何的表情，直愣愣地看着窗外的梨花，白色的梨花開得是如此的嬌艷。
「一點效果都沒有，不行就大劑量地激素沖吧。現在這些藥物直接沒變化。」看完病人，做了一個簡單的查體後，站在病房門外，副主任皺着眉頭對我說道。
「可現在這種情況，大劑量的激素下去會不會導致再次出血？」我沒有把握地問道，內科要考慮均衡的問題太多太多了。
特別是這種危重的病人，用藥太難了。用藥會說不定引起應激反應導致患者死亡，不用藥也就是時間的問題。
太難了。患者大出血死亡，或者自然衰竭死亡，這個沒有什麼問題，可一旦用藥後，出現應激反應導致患者死亡，問題就來了。
用！還是不用！權衡！
科室小會議室內，所有醫生都來了，主任、副主任、主治、住院醫生、轉科醫生，都來了。我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
這個是必須記錄時間的，而且要體現在病歷上面的，這種科室大討論，主管醫生做書記員，記錄每一個醫生的治療意見，最後都體現在病歷上。
一個接着一個地說，意見就兩種，觀察，持續觀察，第二種就是取得患者家屬的同意後，冒險用藥。特別是到了副高、副主任這一級別，爭論非常激烈。
這不是權利之爭，可比權利之爭更激烈，這是思想之爭，或者說這是意識形態之爭。
現代醫學發展得日新月異，可還是有大量束手無策的疾病。
曾經有人說過，當生命走到盡頭的時候，面對生死，有些人選擇堅持，有些人選擇放棄，有些選擇，都是不得已而為之的。
面對死亡，這些選擇沒有對錯。死亡臨近，選擇哪條路，誰都沒有把握。醫生不是上帝，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誰都說不上，也無法去預測的。
這種疾病，小劑量藥物無效，大劑量藥物說不定就會引起大出血後導致致命。副主任級別的醫生發言結束，大家把目光看向了主任，風濕科的主任。
很少抽煙的主任，伸手和身邊的副主任要了一支煙，點燃，深吸，淼淼青煙中，主任沉思。難！非常難，等死、救命、殺人，一系列的詞語不停循環在他的腦海中。
盤旋、交錯！「胡醫生的意思呢。」主任發現我在做書記員，並沒有發言。這個時候他問了一句。
「用藥，她太年輕了，連三十歲都不到！雖然風險很大，但我覺得應該去搏一下！」我一邊說一邊記錄。
主任聽完不置可否，然後猛然地又吸了一口煙後，狠狠地摁滅煙頭後，猛地站起來說道：「陳主任，你和胡醫生快速地把病情和家屬再次交代一遍，儘快得到治療授權書。胡醫生，準備搶救設備。李醫生，上報醫院！用藥，大劑量激素沖！」
「是！」全體醫生起立，然後各自去準備主任交代的事情，這就是主任的重要性。平時體現不出來，這種關鍵時刻的選擇，非常重要。
這個選擇幾乎都是不能重來的，生或死，沒有第三條路，這裡面的壓力、風險，只有等他退休才有時間慢慢地去品味。
現在他還沒有時間去悲春秋，輪不到他去感懷人生，因為患者還在床上躺着，等待着他去做決定，等待着他去治療。
所有一切準備完善，在最後一道程序上卡住了，患者的丈夫，好不容易聯繫上後，說半小時後到達醫院！
沒有他的簽字，醫院真的不敢有什麼措施，這個時候的劉姐還真的不如是個寡婦呢！
等待，等待，時間慢慢地流逝！醫生集體等待。不耐煩？沒有。面對死亡，有時候，醫生真的希望能等待下去，說不定患者就會好轉！
⒏
冰雪融化，天山腳下的山谷漸漸有了綠色，鳥雀自由地飛翔在空中。草原上的牧民們也開始了大轉場。從冬窩子裡出來的孩子們，嬉笑追逐。
一個年輕人，腳步匆匆地趕往鎮子裡，那裡才有汽車，才有去市裡的汽車。「喂！王老師，你去哪？」牧民中年大叔遠遠地看到這個支教的青年老師後，大聲地招呼，隨着悠揚的呼喊聲，大叔騎着馬熱情地趕了過來。
「巴特爾大叔，我去鎮子裡。」鬍子拉碴，油膩的頭髮，洗到已經發黃的襯衣，腳下還穿着冬天的棉鞋，青年老師大聲回答道。
「來，上來，我送你去，等你走着去，巴扎都結束了！」
市醫院裡，劉姐的丈夫終於趕來了。瘦，精瘦，穿着花襯衣，戴着金鍊子，雖然沒有那種社會人的狠辣神情，可怎麼都有種戾氣，讓人看着不是怎麼舒服。
吊兒郎當、晃晃悠悠地走進了科室。「你們有意思嗎，一個電話一個電話，沒完了是不是。」進門看到護士，看到護士站的小護士，這玩意就過去搭茬。
「你是劉燕的丈夫？」我皺着眉頭過去打招呼，醫生們都在集體等待，可這個東西不緊不慢地還有心思找小護士聊天。
「是，也不是！」看着壯實的我，這人憋着眼睛，不着調地回答。
「到底是不是，少廢話。」我本來心情就不好，臉更黑了，壯實的身體，嚴肅的表情，嚴厲的口吻，有種一言不合就拔刀的架勢。
這人被嚇唬住了，「是，不過我是來讓劉燕簽離婚協議的。我可給你說，別和我耍橫，你什麼態度，小心我投訴你！」
「胡醫生！你去準備東西吧！」我一聽這玩意的這個話，火往上冒，壓都壓不住，已經要擁上去準備給他一拳頭，結果被主任一聲給叫停了。
我恨恨地看了看他，不甘心地走了，臨走的時候對着這個男人說了一句：「你還是男人嗎！」
我架勢太兇了，這人真的被嚇唬住了，一點反駁的話都沒說。
「來吧，簽字吧，不管離婚不離婚，現在你還是她的丈夫，人在做，天在看，不要做得太絕。」主任皺着眉頭說了一句後，帶着這人去了病房。
「草！怎麼成了這麼一副鬼樣子了，這還是人嗎！」男人看到劉姐的樣子，站在門口就滿嘴胡扯。
「你再這樣我報警了！」主任也忍不住了，就算是躺在床上的是個陌生人，也不應該這樣說話。
「好好好！你們厲害，你們人多，行了吧。來吧簽字，先說好，治療費什麼的我可不給啊，我和她已經準備離婚了！」
「簽！」主任多一個字的話都不願意和他說，何謂人渣，這就是！今天真的是長見識了。
「簽就簽，反正我也有東西要讓她簽字。」碎碎叨叨地簽了字，然後又拿出了一張紙，「劉燕，這是離婚協議，來簽字吧！好吧，印泥我也帶了，來！按個手印就行。」說着話，拿起劉姐的手指就按了下去。
「畜生啊，你真是畜生啊，我當初是瞎了雙眼了，害了我的燕兒啊，你真的是畜生啊，我要和你拼了。」劉姐的媽媽一臉的淚水，張嘴大
「滾滾滾！我還沒找你們算賬呢，你家兒子欠我的錢怎麼說。別給臉不要臉。小心我扇你！你最好告訴他，早點把錢拿來，不然我找人剁了他！」着男人轉頭罵了一句後，繼續按着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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