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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劉姐如同枯木一般，沒有任何反應。隨着男人的動作，如木偶一般地擺動着。屍體，就如一具屍體。
「行了，夫妻一場的，我也做得仁至義盡了，你衣服什麼的我都燒了，你下去以後還能穿。」我忍不住了，站在門口的他真的忍不住了，要上前揍人。
護士長死死地用頭抵着我的胸膛，「胡醫生，這是人家的家事，你不要給你自己找麻煩了，大姐求求你了，忍一忍吧。」我擔心弄傷護士長，也只能任由護士長把我頂在牆上。可瞪得碩大的眼睛，真的是怒火攻心！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鬍子拉碴，滿臉滄桑，一身汗味、發酸發臭的男人從護士中穿了過去，猛猛地揮舞着拳頭，「砰！」砸在了劉姐丈夫的左耳上，這一圈真的太猛了，我看得都解氣了，太TM的不是人了！這人就是從草原趕來的支教老師！
「滾！再多說 一個字，我就宰了你，給燕兒陪葬。」說着話，這個青年男人從懷裡拿出了草原上割肉的刀子，磨得發亮的英扎吉。
劉姐的丈夫看着青年手裡的刀子，望着青年猙獰的面孔，原本要罵人的話，一個字都沒敢再說。
捂着耳朵，利索地爬起後，快速地走到門口，然後破口大罵：「你們這對姦夫淫婦，給老子戴綠帽子，你等着。你別走！」看着青年有追出來的架勢，連忙地撒腿跑了！
鬍子拉碴、滿身異味的青年，慢慢地走到劉姐身邊，手中的刀子也掉落了，「咣！」淚水橫流的男人，跪倒在劉姐的身邊。
抓着劉姐乾枯的手，摸着蒼白而妖異的面孔，哭！痛哭流涕。
「燕，我來了，我來了。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我再也不懦弱了，我再也不要自尊心了，燕，你看看我啊。求你了，看看我啊。你看，我來了，我來了啊！」哭得像個孩子，跪在劉姐的床邊，男人哭得是撕心裂肺。
我要上前去阻擋，這個時候的劉姐太危險了，不敢再讓她情緒激動了。我剛走兩步，就被主任一把抓住了白大褂。
然後，擺了擺手，讓大家慢慢地退了出去。「主任，她不能再激動了！」病房門口，我焦急地對主任說道。
「毛糙！等着吧，注意看着，看着病號的表情！」風濕科的主任示意。
為什麼呢，因為高興，因為患者有活下去的機會了，能不高興嗎，醫生也是人，也有感情，雖然大多數時候，都把感情給隱藏了，可這個時候，干老醫生的主任都忍不住得意起來。
活下去，讓病人活下去！
慢慢地，劉姐雙眼流出了眼淚。慢慢地，轉過了頭，慢慢地，笑了，慢慢地，另外一隻手也遞了過來。
站在門口通過玻璃看着的我，嘴都合不攏了，竟然笑了，「她笑了，她有表情了！」
「呵呵，接着看。」主任得意地說道。
「冰兒，我來了，我好後悔啊，這幾年，我一直在悔恨，悔恨當初為什麼在乎別人的說法，悔恨當初沒有堅持，我現在來了，冰兒，你要堅持住是。」
劉姐掙扎着，擦拭着面前有些蒼老的男人。兩年的風吹日曬，讓當年的小伙子變成了大叔。
微笑的面龐，輕輕地說道：「你來了啊。不哭，我不行了！下輩子再做你的新娘吧。記得給我買上最紅的嫁衣。」
「不！現在就做我的新娘，不！冰兒，你要堅持住，我現在就去買，我現在就去買。」男人直接崩潰了，大聲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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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主任二話不說直接進了病房，我稍微一愣後，立馬跟了進去。
「有救，你還有救，現在要用大劑量的激素，你能堅持住嗎？」
「沒用了，沒用了！」劉姐笑着，可依然看着跪在身邊滿身酸臭的男人。
「有用，只要你自己能堅持，用完激素，血小板一上來，我立馬給你做手術，你絕對還能活幾十年，你們還能有自己的孩子。」我大聲地說道。
「冰兒，聽到了嗎。我們可以有我們的寶寶，冰兒，堅持啊，你一定要堅持啊！」
「真的嗎？」劉姐終於抬頭看了過來。
「真的！一定能活下來的。只要你堅持。」主任溫柔地說道。
聲音不大，可力量夠強！
「好！」
「醫生，求你們了。一定要救活冰兒！」
這時候的醫生們顧不上其他了，主任轉頭對圍在病房門口的醫護人員說道：「用藥，雙通道。大劑量激素沖，另一通道輸血小板，持續監測。一旦未見明顯出血，就行手術治療，切掉腫大的脾臟。」
「是！」醫生、護士異口同聲地回答。
緊張、忙碌，雖然病人情緒變得穩定了，可病情畢竟還是非常嚴重的。
靜脈的液體開始輸入，另外一側的血小板也開始輸入。滴答！滴答！滴落的液體如同是敲擊在醫生護士們心頭的鼓點！安靜的病房內，醫生護士全體待命。
一旦應激出血，搶救，估計搶救是來不及了。劉姐笑容滿面，緊緊地拉着男人的手，「你看看你，都多久沒刮鬍子了。等我好了，我一定要把你拾掇得乾乾淨淨，我的曉渝稍微拾掇一下，仍舊是街上最靚的仔！」說着說着，劉姐面帶笑容，慢慢地閉上了眼睛！血壓持續上升，心率持續上升。一群人盯着心電監護，目不轉睛地看着，醫生還好一點，用老百姓的話來說就是鐵石心腸得很！而護士，特別是中年大媽的護士長，淚水漣漣。
也不知道是這個場面觸動了她的哪根神經，或者觸動了她心中哪個柔軟的地方，手捂着嘴，站在我身後，當看到劉姐生命體徵平穩以後，她直接就泣不成聲了。
「有效！」主任握緊着拳頭聲音低沉地如同一頭綁着嘴的狼一樣沉悶地嘶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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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了，終於有個安全的港灣，能讓她停靠了。液體已經輸入一大半了，蒼白的臉上慢慢地出現了紅潤，不是病態的紅潤。如同是泉水滋潤乾涸好久的田野一般。
死寂的心活了過來，身體的傷痛、心中的傷痕，讓她拼盡了全身的力氣。睡吧！睡吧！清晨的梨花帶露，陽光照射在露水上，閃閃發光。微風中，花朵輕輕舞動，春天終於來了！
液體輸入過半，醫生護士們也就放心了，最擔心的就是在輸入前期，如果機體不耐受，出現大出血，真的可怕。身體各處的大動脈、大靜脈，都有可能出血。
看着病號已經可以耐受後，主任輕輕地擺了擺手後，醫護人員悄悄地魚貫而出。
「噓！」主任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後，對着圍在身邊的醫護人員說道：「大家辛苦了，我們的付出沒有白費。效果很好，但是！現在還不是槍入倉庫、馬放南山的時候，萬里長徵才起步。接下來的治療才剛剛開始。胡醫生，胡醫生，你們兩人多用點心，關注一下九床。等患者生命體徵平穩後，儘快聯繫手術。現在的這個情況只是個假象，還是必須手術治療的。」
「好的，主任。」
我下好醫囑，又偷偷過去從門口的玻璃上面望了進去，還好，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男人用他那粗糙的大手慢慢地撫摸着劉姐的秀髮，劉姐一起一伏的呼吸，非常的平穩。
心態、心情，有時候就是天平上的一根羽毛。往右一步就是柳暗花明，往左就是萬丈深淵。
無論經歷過什麼事情，面對如何艱險的困難，保持一顆戰鬥的心臟，咬着牙走下去，說不定前方三米就是陽光大道。
疾病，其實也是一個欺軟怕硬的玩意，當你軟弱當你自怨自艾，它就欺負你到死，你咬着牙對着和它干，保持一個良好的心態，積極地去面對。
疾病這玩意就如同家門口的狗一般，你怕它，它能藉助着這個風氣把你吃了，可當你手裡撿起一個小小的石子的時候，它絕對望風而逃。
什麼是你手中的石子，那就是你的信心，你的勇氣，拔刀見血的是莽夫不是勇士。
面對苦難淡淡一笑，輕輕搓搓臉，望着遠方輕輕地說道：「這算什麼！小菜一碟！」這才是勇士。
能看到劉姐這個結局，我也高興。誰不期盼着美好呢。
11.
下班前，我聯繫好了普外，就等劉姐情況稍微再好一點就準備做手術了。這個手術一做，再配合上藥物，劉姐的病情就算穩定了。
風濕科內，劉姐睡了整整一天，這個時候，支教老師給劉姐慢慢地餵着米湯，「我不想喝了，飽了！」
「乖，再喝兩口！」
「兩口？」
「嗯，就兩口！」
「嗯，兩口了！」
劉姐溫柔地看着這個傻男人，「你為什麼不找一個比我年輕比我健康比我漂亮的女人呢，我會拖累你的。」
「我願意！」
「我真的會拖累你的！」
「我願意！你快休息會兒，我把碗洗了，然後給你按摩按摩！生病而已，怕什麼！」
我完全有理由相信，未來若干年某一天，草原！劉姐臉上帶着好像是高原紅又好像是紅斑，不過這都不重要了，因為她和他的愛人在一起，成為最有愛的邊疆老師！
（向藏福生先生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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