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好玩嗎?」
「好玩!」
鍾離溟潔拉着鍾離棼,而另一隻手則極為由固然地牽着闌歆恩的手回到住處,儼若是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畫面;不過,要是她臉上的表情可以再愉悅一點,那麼這幅全家圖會更完美幾分。
「下次還要不要去玩?」他問着兒子,雙眼卻直盯着才甩開他的手、坐在沙發上的闌歆恩。
「要。」
多洪亮的聲音啊,讓闌歆恩馬上自沙發上跳起來。
還有下一次?
「媽咪,你說好不好?」最終攻擊法——飛撲橫撞,鍾離棼再一次成功地達陣,將她推坐在沙發上。
「呃!」他會不會玩這個招式玩到大啊?看來她需要先去買一份保險。
「媽咪、媽咪、媽咪!」鍾離棼撒嬌法既出,誰與爭鋒?
見兒子全然不計前嫌,一如尚未知道她身分之前般地對她撒嬌,闌歆恩就算再疲憊也露出笑意以對。「小棼。」她是快要累垮了,相信只要讓她一躺上床,絕對可以馬上進入夢鄉。
昨天一夜未眠,再加上今天出去遊玩的地方全都是風景區,得要用兩條腿下去走的地方,累得她連澡都不想洗了。
一定是他故意安排的,她幾乎可以肯定。
「好不好,媽咪?」
闌歆恩瞅着兒子可愛的小臉,實是很難拒絕他的要求;問題是她也有她的考量,讓她沒辦法立刻答應他。
她不會給自己做不到的承諾,她沒有辦法確定自己以後到底還有沒有時間陪他玩;不是她不喜歡一家三口的感覺,而是她和鍾離溟潔之間存在太多問題,讓她卻步不前。
鍾離溟潔見狀,隨即趨前。「兒子,去給媽咪倒一杯茶來,你沒看到媽咪累了嗎?」
「好。」
見鍾離棼乖巧地竄到飯廳倒茶,鍾離溟潔理所當然地坐在她的身旁。
「感覺如何?」他突問。
「什麼感覺如何?」問得這麼語焉不詳的:闌歆恩抬眼斜睨着他,見他靠得相當近,她刻意地拉開兩人的距離。
「我扮演的角色還讓你滿意嗎?」
「你的角色?」他愈講她愈迷糊。「我不懂你的意思,我現在很累,只想要趕緊上床睡覺;如果你只是想跟我打啞謎,那我就不奉陪了。」
她起身,疲憊地拖着兩條像是灌鉛的腿要往二樓去。
「我抱你上去吧!」他不由分說地探出兩手扶上她纖細的腰肢,隨即打橫將她抱起。
「餵!」突來的力道嚇得她雙手反抓住他的頸項,免得他一個不小心害她失足跌落樓梯。「放我下來,我警告訴你不要嚇我。」
他明知道她有懼高症,故意嚇她的嗎?
「我只是怕你太累,所以抱你上樓啊。」他的語氣聽來是待地無辜,然神色卻是狂佞得很。
反正兒子目前已經沒有什麼利用價值,讓他纏着她一整天,已經是自己最大的容忍限度了。現在夜色已深,是大人的時間,小孩子就讓他自個兒睡覺去,別不識相地當起電燈泡。
「不用了,我有兩條腿。」要不然她的腿是用來裝飾的嗎?「你不要得寸進尺,別以為今天過完還會有下一次。」她可不是每一次都會買帳的。
「我還計劃再來一場戶外郊遊哩。」他說得輕鬆,逕自抱着她往樓上走,不忘回眸示意方把茶倒來的鐘離棼,要他識相一點。
「你別再作夢了,我不是你,我有很多事情要做,我沒那麼多的時間。」她吼着,卻又窩囊得沒有勇氣推開他,所以只好在嘴上賣弄,乖乖地等着他把她抱進房裡。
* * *
「放下我,放我下來!」闌歆恩大叫着。
鍾離溟潔挑高了眉,雙手仍抱着她,睇着眼前的床,硬是不放下她。
「喂,你到底是在發什麼愣?」她瞪大眼,直盯着那張近在咫尺的大床。
她想睡覺了,她真的很累了;都已經陪他出去晃了一天,扮演着完美的家人角色,他到底還想怎麼樣?
想到今天三人出遊,與路過的人攀談,莫不把他們當成一家人。她不是討厭那種感覺,只是還沒有辦法適應,也揣測不到他到底是為了什麼硬要將她拐出去;如果只是為了阻止她和林廣穎見面,他大可以不必如此大費周章,甚至一路上還待她極好。或許不只是用好形容便可,應該是說溫柔得教她不知所措。
他不是頭一次對她溫柔,但卻是頭一次讓她感到詭異,讓她感到無法理解。
「歆恩,你會討厭我們住在一塊兒嗎?」他淡淡地問,堅持不放下她。
「嗄?」他現在又想要做什麼了?「你想要聽真心話,還是想要聽一個下屬巴結上司的謊話?」
「我要聽真心話。」聽謊話作啥?欺騙自己嗎?又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闌歆恩思忖一會兒,卻不知道該怎麼說。「我是覺得……不怎麼喜歡,但是也不怎麼討厭。」
反正她也不會形容那種感覺,她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可她也不覺得有什麼好。
「那如果說我跟你求婚的話,你覺得怎麼樣?」她或許感覺不到他連呼吸都停止了,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刻意的壓抑着過度跳動的心臟。
記憶中,他似乎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甚至連手心都開始冒汗了。
「嗄?」求婚?闌歆恩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只覺得耳畔嗡嗡作響,使她的頭有點痛,卻還是搞不清楚從他嘴裡吐出的那兩個字到底意味着什麼。
是另一個遊戲的標題嗎?
「用得着這麼驚訝嗎?」鍾離溟潔有些悻悻然。
他從沒想過當他對一個女人求婚的時候,對方竟然是瞪大眼外加張大嘴,說是見鬼了也不為過的表情;不過若真是讓人知道他想結婚了,他猜,其他的人反應大概會和她差不多,或者是更劇烈。
「你想跟我求婚?你哪裡出問題了?你不是說你不想結婚嗎?你不是說你愛的人不愛你,所以你不想結婚嗎?那你現在對我說這件事又是為什麼?你這一次又打算玩什麼遊戲?你到底在算計什麼?」
她的心跳得很急、很亂,呼吸急促得有如嚴重缺氧,感覺腦袋不是挺靈活的,說起話來也嫌有些紊亂。可是,要她怎麼冷靜得下來?
一開始以是肉體交易換來她取之不竭的利益,而後是用一個孩子換取北恆集團的執掌權,現在他又想要拿婚姻做什麼文章?
「我能算計你什麼?」通常都是她算計他較多。「我只是因為想要跟你結婚所以才對你求婚,這麼天經地義的一件事為何讓你給扭曲了?難道在你眼裡,我做什麼都一定是圖謀不軌的嗎?」
在她眼中他是一個這麼惡劣的人嗎?或許以往是,但現在絕對不是。
現在,他只是想要占有她而已。他只是這麼的渴望着。
「難道不是?」她輕笑着,有些自嘲。「因為你看不慣廣穎在你面前炫耀愛情,所以你不擇手段想要得到我;為的只是想要嘲笑廣穎口中所謂的愛不過是一種自我幻想罷了,難道這不是一種算計?而你為了想要將我留在你身邊,不惜用各種利益滿足我的私慾,甚至為了要逃避婚姻而要我為你生一個孩子;如果這都不能算是算計的話,你告訴我,這算什麼?」
鍾離溟潔無言的看着她半晌,結實的胸膛劇烈地起伏着,突地將她拋上床,隨即將她強壓在身下。
「讓我告訴你這算什麼!」他暴喝着,大手開始拉扯她身上的線衫,堂而皇之地探上她細膩的朋膚。「這都是因為我愛你,因為愛你,我才會愈來愈荒唐。你剛才所說的算計,那都是因為我愛你,我想要獨占你,所以算計你只能倚靠我,但也是因為我想要彌補你……」
不要把他說得那麼不堪,他只是卑微地想要把她永遠留在身邊而已。
「你想要彌補我,是因為你知道你做錯了,對不對?」合上水眸,她硬是不看他的眼,不想聽他的說辭,過度震撼的字句只會左右她的情緒。
侵略的舉動乍然停止,他以雙臂撐起迥拔的身軀,欽下魅眸。「對!我知道我做錯了,所以我傾盡一切的彌補你,我不計一切代價的滿足你永無止境的索討,只要是你開口我就做得到。但是,你知道嗎?沒有一個男人會因為彌補、因為罪惡感,就可以耗上十年的青春在一個女人身上,至少我不是,但偏偏我又為了你而甘願等待。歆恩,如果不是愛你,我不可能付出這麼多。」
她懂了嗎?應該要懂了吧。
他承認,打一開始他確實只是為了要破壞林
廣穎引以為傲的愛情,但誰也不知道事情到了最後,竟會演變成這個結果。
闌歆恩傻愣地看着他,繼而左右閃躲着他的注視。
「不要再躲我了!」他暴喝着,硬是將臉湊在她的眼前,不再讓她有機會閃避他。「歆恩,我再放蕩、再荒唐,也不會傻得為了彌補女人而將自己繼承的事業拱手讓人的!」
那是父親留給他的產業,他沒有道理不自己經營而委託給她,是因為她想要所以他就給;是因為她,他才願意給。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她倉皇地辯解着。
他現在是要告訴她,他以往對她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因為愛她嗎?要她現在馬上就相信太強人所難了,她還無法理解他為什麼偏挑在這當頭告訴她,甚至對她求婚。
她需要一些時間好好地思考,她沒有辦法任他把十年內的一切簡化作三言兩語。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他耗了十年,她也一樣賠上了十年,誰都沒有得到好處;他不該在這當頭跟她提這些事,讓她無所適從。
鍾離溟潔突地吻上她的唇,狂獗地深吻吸吮着,放肆地挑誘她矜傲的靈魂,恣意地勾引她倔強的感官。
「不要……」她用盡最後的氣力凝聚所有的理智抗拒着。
仿若是在暴風雨的大海里載浮載沉,在驚濤駭浪中嘗盡了幾乎快要滅頂的激撞,和在短暫喘息的縫隙中掙扎着。
「我會等你點頭,只要你願意考慮,我就願意一直等下去!」鍾離溟潔粗嘎地低喃着,厚重的氣息噴在她的耳畔。「忘了林廣穎吧,有我在!」
闌歆恩眯起水眸,迷離地凝睇着眼前向來狂傲不馴、放浪不羈的男人宛若孩子般地執拗着,她的心隱隱有些顫動。
要她怎能不動搖?
倘若她對他沒有某種程度的感情,倘若她其要報仇,她的手段不會這麼客氣。或許她真的可以考慮他的求婚,她可以再多加考慮……
* * *
那是什麼聲音?門鈴聲?這麼晚了,會是誰來?
「有人按門鈴……」闌歆恩微微掙扎着。
「那又如何?」鍾離溟潔微惱地吼着。
「可是……」這聲音……難不成小棼去開門了?「等等,小棼好像去開門了,這樣子太危險,治安又不是很好。」
她掙扎着要起身,卻被鍾離溟潔強壓在下。
「他知道怎麼處理。」他不容置喙地吼着,幾乎快要被焚身的慾火給逼瘋了。
是老天整地嗎?怎麼老是三番兩次地阻擾他?
「可是有腳步聲往樓上來了……」她沒有什麼朋友,這個時候不可能有人會拜訪她的,她當然得趕緊下去看看才成。
「我才不管到底是誰來了,誰來都……」鍾離溟潔說着,便聽到身後的門打開的聲音,沒好氣地回身盯着來人,卻霎時傻眼。「你……」
「溟潔,想不到你居然騙我!」女子一連串的英文冒出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控訴他的無情。「我以為你是來台灣找小棼的,想不到你竟然……虧我還特地到這裡找你!」
闌歆恩挑起眉,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這聲音她還記得,看來她還是別不識相地持在這裡。
「你要去哪兒?」他忙抓住闌散恩。
「出去走走。」她早知道這男人的話不能信!還好,還好她的意志力夠堅定,要不然,可真是有得瞧了。「反正你也挺忙的,那你就繼續忙吧,我不打擾你了,這裡就借給你隨意發揮了。」
她是腦筋秀逗了才會動搖,她是瘋了才會動情,所以她現在要出去讓自己冷靜一下;光是聽着他騙死人不償命的誘惑,她總有一天會無法自持。
「你現在要是走了,我們就真的有理說不清了。」他不放她走。
他好不容易才把局面處理得幾近完美,孰知突然冒出這個女人;她到底叫什麼名字啊?誰來把這個女人拖出去?
「我要是不走,也一樣說不清。」闌歆恩冷笑着,「你不用等我了,因為我不需要你等我,帶着小棼回英國吧。看你要不要順便把總裁聘書打上長約,一次簽個十年,省得你一年飛上一次。」
這樣子,她也可以清靜一點。
鍾離溟潔不敢置信地蹬着她,不解她為何可以把話說得這麼決絕,難道地他真的是—點都不在意嗎?
「你考慮考慮吧,我有電話,我不打擾你了。」闌歆溟潔着梳妝檯上的手機,隨即拿起它往外走。
「歆恩!」鍾離溟潔放聲吼着,不敢相信她居然再一次地漠視他。
明明就差臨門一腳了,為什麼老天偏要這樣折磨他?
丹菁《巧誘女總裁》
第十章 昏暗的燈光下,各種影子仿若是鬼魅張牙舞爪地飄動着。
許久沒踏進PUB,闌歆恩有那麼一點點不適應,帶着一顆惴惴不安的心,抬眼找着邀她出來的人。
沒多久,便見到一個人對她招着手,不禁讓她佩服在人群里他居然看得見她。
「有事?」她坐下後不客氣地問。
她沒有想到他會約她出來,更沒想到自己竟會赴約;會赴約,八成是被鍾離溟潔所逼的。她才不想待在家裡見他和另一個女人卿卿我我。
混蛋!虧他還說得一副義憤填膺的壯烈模樣,讓她險些讓他給說動了。
「很久不見,找你出來聊聊。」林廣穎輕聲地說,幫她點了一杯果汁。 「你還是一樣不喝酒吧。」
「喝酒也無所謂。」反正她正悶呢!
只是沒想到一對難堪分手的情人,竟可以在十年後如此平和地見面,甚至是閒聊;然而若是她沒看錯的話,他的表情有些古怪。
「你變了,你向來不喝酒的。」林廣穎狀似輕鬆地道。
「你也變了,你說話向來不拖泥帶水的。」淺呷一口吧檯剛放上的酒,闌歆恩也毫不客氣地反將他一軍。「廣穎,有什麼話直說吧,我想你應該不會有興趣找我敘舊才是。」
若她沒猜錯,他找她的主要用意,應該是要跟她談論今天沒簽成的合約;那一份合約對北恆而言相當重要,相對的,對長流企業也是相當的重要。
她今天無故缺席,又讓公司的高級幹部找不到她,她可以想見長流董事的臉色有多嚇人。
「找你當然不是敘舊,如你所說,我確實是為了簽約的事而來。」他頓了頓又道:「我沒想到鍾離溟潔居然其的把北恆交給你,更沒想到你得到的不只是個虛位,而且還是有絕對的發號權;為了你,鍾離溟潔可真是大手筆,真讓我疑惑不知道是你交際手段高竿,或者是……」
「床上的技術高超?」她嗤笑着。
原來是為了這個來的。就說嘛,她和他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不是說一輩子也不想再見到她了嗎?人是健忘的,說得再義氣凜然的承諾也會因為時間而改變。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會有所謂的永遠,只有她握在手中的利益不會背叛她。
「當初你不也是利用這一點而自我身邊跳到鍾離溟潔那裡的嗎?你這個愛慕虛榮的女人。」林廣穎哂笑着。
闌歆恩挑起眉,一口將酒飲盡。
「那又如何?」她在北恆的這幾年,可不是個傀儡總裁,她所學會的並不是養尊處優的過日子,而是如何在爾虞我詐、鈎心鬥角的商界裡生存的技能。憑他這麼一丁點的批評,之於她根本是不痛不癢。
要聽難聽的話,滿街多的是。
林廣穎微愣。「哼!倘若我也是個女人,相信我也可以用同樣的方式爬上比你還高的地位,用不着像現在這麼卑微地跟在董事身旁當個可有可無的秘書。」
「那可不行,因為你沒有我的美貌。」闌歆恩勾唇冷笑。「如果說,我們今天見面只不過是想要談論彼此的近況,那麼我想我不需要多說,相信你在我們合作之中便可以知道我比你好上太多。」
「你!」林廣穎微微惱羞成怒地瞪着她。
「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闌歆恩放下酒杯,起身欲走。
倘若知道兩人見面的情況會如此的難堪,她寧可到其他地方去晃晃,也不願意和他見面,免得讓她對他感到愈來愈失望;或者該說愈來愈認清他這一個人,就像她也看清鍾離溟潔這個口行不一的男人。
對她說完一堆甜言蜜語,隨後馬上又自打嘴巴地蹦出了一個金髮女子。他的私生活亂,她不是第一天知道,但是沒有親眼所見,永遠不會知道心裡刻意漠視的痛,到底會有多痛。
悶死了,她的心簡直是悶到了極點。
喝了一杯酒之後,心情非但沒有轉好,反倒更加的低落。她不想回家,但是她更不想待在這裡。
「怎麼,鍾離溟潔現在回來了,你忙着要回去陪他嗎?」林廣穎冷聲道:「哼!你別以為還可以迷惑地多久,總有一天你也會嘗到年老色衰、愛情遠離的滋味,到時候再看看你能不能穩坐北恆總裁這個寶座。」
闌歆恩微惱地蹙起眉頭,卻又突地笑了起來,「那又如何?就怕你連以色事主的本事也沒有,連要遭人拋棄的機會也沒有,只會妒忌着別人如何飛黃騰達,卻永遠不會知道要以色事主也需要一點能耐和本事的。學着點吧!」
她現在的嘴臉定是相當刻薄,她不希望有一天她必須要這樣面對他,但是她無法忍受他直截了當的嘲諷。
看見那個金髮女子已經教她夠難受的了,想到回家之後還得面對鍾離溟潔和金髮女子,她就覺得胸口像是讓石頭給重重壓住似的。
林廣穎偏要在這當頭意她,是他自找的。
「總有一天,你會後悔你曾經對我說過的這些話。」林廣穎見她要走,嘴上不饒人地撂下狠話。
「是嗎?」闌歆恩回頭睞着他,笑得相當狂傲。「我從不做後悔的事,有本事你就製造讓我後悔的機會吧。」走了兩步,她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又突然回頭說:「對了,我想我們往後應該不會有見面的機會,所以想要讓我後悔,你還需要多多努力。」
言下之意,是指她將會終止這一項合作計劃。
進行這一個計劃,長流是一個相當不錯的合作對象,卻不是唯一的,倘若鍾離溟潔都可以那麼灑脫的話,她又有什麼不能?
話落,她隨即留下一臉怒容的林廣穎離開,壓根兒沒發覺角落裡有一雙深沉的眸子直鎖在她身上,跟着她來又跟着她離開。
* * *
「玩得開心嗎?」
才打開門,便聽到鍾離溟潔有些沙啞的嗓音。闌歆恩錯愕地抬眼,頓覺他的神色有些古怪。
「還好。」
湊近他,他的身上罩着厚醇的酒味,不禁讓她微皺起眉,暗忖他喝酒到底是為了哪樁。有美女在抱,她又識相地把地方讓給了他,難道他還需要喝酒助興嗎?
「跟廣穎聊得開心嗎?」鍾離溟潔跟在她的身後走到客廳。
闌歆恩一愣,不解地轉身看着他。
「你跟蹤我?」她記得她沒有告訴他,她要去哪兒,要和誰見面。難道她前腳出去,他後腳就跟上了嗎?
她不太願意做這種揣測,可就眼前的狀況看來,確實很像是這麼一回事。
「我只是擔心你,你已經很累了,又那麼晚,你還一個人出去;我不放心。」仗着些微的酒精作用,鍾離溟潔將迥拔的身軀靠在她的身旁,雙手滑過她纖細的背上交合在她的腰際。
闌歆恩的眉頭這下皺得可以來死一打蚊子了。「那個女人呢?」
他怎麼會有閒情去跟蹤她?那個女人呢?
「天曉得?反正我把她推出門外之後,我就開車去找你了,天曉得她現在是到哪裡去了?」他才不在乎那個女人,他現在只想知道她到底和林廣穎聊些什麼,為什麼她會笑得那麼開心。
「真狠,人家可是遠從英國跑來找你的,你好歹也請人家喝一杯茶吧,怎麼可以連最基本的待客之道都沒有?更何況她和你的關係可不若一般人,你這種處理方式太失禮了。」是不是意味着那是她往後的下場?
林廣穎說的也沒錯,總有一天他一定會厭煩她,可厭煩她了又如何?她想這麼多做什麼?人家說的本來就是事實,只不過是時間上的問題。
「對於一個我連名字都記不得的女人,有什麼需要招待的?」他怒然地道,又隨即壓下遭妒火狠狠肆虐過的情緒。「歆恩,你還沒有告訴我答案,我想知道你的決定,現在就告訴我吧!」
以往沉得住氣,是因為他知道她和林廣穎並沒有接觸;現在沉不住氣,是因為他親眼目睹她和他有說有笑的。
妒火漫天燒着,他根本壓抑不了心底的苦澀。
他想要一個確定的回答,以穩住自己快要駕馭不住的心。
「什麼決定、什麼答案?」她怎會一點都不記得了?
「你忘了我對你求婚的事?」這麼不重要嗎?讓她無法記在心上?「你根本沒有把我的求婚放在心上,所以你才會跟林廣穎有說有笑的,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相處模式……」
「這是兩碼子事,即使我不答應你的求婚,我也不會跟林廣穎有任何的糾纏,你的心情大可以放輕鬆一點,不必胡思亂想;但若是你執意如此想的話,我當然也無話可說,隨你猜想。」不等他說完,闌歆恩隨即火大地打斷他。
倘若她和林廣穎會有結果,早在很久以前就該有結果了,根本不可能等到現在;至於和他之間,求婚再多次也是沒用的,她沒有無聊到興匆匆地和他結婚之後再趕忙辦離婚。
「你的意思是說,你不答應我的求婚?」他真的不敢相信。「你為什麼不答應?是因為我太過荒唐的生活嗎?說再多都是藉口,但是我希望你可以相信我,我的頹廢只是因為我得不到你。」
沒有任何的理由和藉口,兩人相處得這麼久了,她幾乎也快要前嫌盡釋,可為什麼她還不願意點頭?
「並沒有什麼為什麼,我只是覺得單身會比結婚好,至少可以省去一道離婚的手續。」這種事情需要理由嗎?在她的眼裡不需要任何理由。
「況且我現在過得很好,我不需要把自己推進墳墓里。」
不嫁給他有很多原因,不只是他自身的問題,更是她的問題。反正她覺得獨自一個人比較好就對了。
「婚姻是這麼美好的事情,是愛情催化之下的美麗結果,怎麼能說是墳墓?」他努力地勸說着,交合在她身後的手更是牢牢地扣緊,不讓她有逃脫的機會。「倘若婚姻真的等於自掘墳墓的話,也沒什麼好怕的,頂多是兩個人一起守着孤寂罷了。歆恩,嫁給我,不管你要什麼,我都會給你。」
闌歆恩垂眸貼在他結實的胸膛上,聽着他深情的告白,心不由得又有些動搖;然而他最後附加的那一句話,卻讓她霎時瞪大了眼。
「我不答應!」她極力想要掙開他。「你身邊的女人不差我一個,想結婚的話,你隨便挑都有一卡車,你不需要這麼執着於我,我並沒有那麼好。而且,我沒有忘記你對我造成的傷害,我不可能就這樣嫁給你,你也別再奢想能夠用任何東西打動我,甚至是以物易物地買我;我的一生中出賣過自己一次已經太多了,再接二連三地出賣向自己,那就是自作孽不可活。我想我還沒有笨到這種地步。」
不要把她想得那麼廉價,她的感情不賣,她的人生不賣,她的思想更是千金難買,誰也別想要改變她。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到底要他怎麼說? 「我只是不知道要怎麼說服你,所以……」
「既然說服不了我就不要說服,我是不會改變心意的,現在就算你拿小棼威脅我,我的答案仍然不變,你就不要再白費心機了。」她心痛得像是刀剮般的難受,她不要再這樣心痛下去了;她要甩掉這種感覺,她要過她想要的生活,她不接受任何人的改變。
鍾離溟潔愣愣地看着她,沉默了半晌,交合在她背後的手慢慢地鬆開了。
「這就是你要的生活嗎?」
她的心猛地揪痛一下,一種難以言喻的痛楚正緩緩蔓延着,像是無藥可醫的毒藥,然她卻仍舊倔強的說:「沒錯。」她不會做讓自己後悔的事,一旦決定了就不後悔。
「我跟你不一樣,我要的只是一個人,一個我愛的人,哪天當我不在這個世界上時,有一個會為我哭泣的人。」他低啞地說着,而後淡淡苦笑,「看來我們要的東西相差甚遠,我再待在這裡,似乎也沒有意義了。」
心不斷地跳顫着,一種不安隨着痛楚——仿若是蛇信般地試探着她心裡最為冷硬的一部分。
她不喜歡他說這句話的那種感覺,仿佛在交代什麼似的。
「明天,我會把總裁聘書打上長約,我可能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再回來了;你也不用來為我迭機,我怕小棼見到你之後就不肯走了。」鍾離溟潔淡淡地道,向來霸道的俊容滿是哀愁。
既然他孤注一擲的賭注沒有用了,那麼就不用多說了。
老天若是執意讓他這麼過日子的話,他除了順應天命又能如何?再糾纏下去也不過是痛苦的延伸罷了。
* * *
「關於結合電子科技的家電產品,在生產線方面……」
會議上熱絡地討論着最新一季的產品,然而闌歆恩的心神卻沒有擺在上頭,她的心不知道已經飛到哪兒去了,連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他今天要離開台灣了,總裁聘書一口氣就打上二十年的超長約,簡直讓她難以置信。
演變成這樣的結果,應該是她最樂見的,為什麼她感覺不到一絲的喜悅,反倒是壓在胸口的石頭幾乎令她無法呼吸?
心,很不安的跳動着,一種無法形容的不安在挑戰着她每一條向來冷靜沉穩的神經,讓她根本無法靜下心開會。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結果?
該要開心卻又開心不起來,反倒是反覆地思索着地說過的每一句話,反覆地反駁着自己以往的想法。她知道自己相當矛盾,曾經愛他,卻又不敢太放肆地投入感情;現在細想,發覺主因是出在於她的懦弱和對感情的不信任。
父母的錯誤試范,鍾離溟潔的錯誤示愛方式,讓她更懼於面對感情、卻又渴望感情;過程之中,傷了他也傷了自己,但是她卻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做。
或許是害怕,也或許是因為她彆扭的個性。
太多可能性了,但是背後的原因皆是因為她的卻步不前;想得到卻又不願付出,想得到卻又不敢渴望……
她的思緒從未如此紊亂過,甚至難以收拾。
渴望再見他一面,儘管不知道要對他說什麼,但是現在的她,真的好想他;當年他遠去英國時,她也沒這麼思念過,不知道此時的自己為何竟待地想念他,希望他立刻就出現在她面前。
她不知道他到底要坐幾點的飛機,但是碰碰運氣吧!
她想要告訴他,她現在還沒有答案,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再給她一點時間好好考慮一下。
她還想告訴他,其實她並不恨他,也不討厭他,她只是很難開口告訴他,她早已經原諒他了。
然而在機場等待着她的,卻是一場航空劫難。
爆炸的火球在剎那間凍結了她的血液,讓她措手不及地跌坐在地上,耳邊只聽得見嗡嗡作響。
仿佛有一件事情逼得她坐立不安,仿佛她忘了一件極重要的事情。
「總裁、總裁?」
秘書輕喚了幾聲,讓闌歆恩猛地回神;抬眼看着秘書,她立即道:「叫司機把車開出來,我要到機場。」
她不知道他到底幾點的飛機,但是碰碰運氣吧!
她想要告訴他,她現在還沒有答案,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再給她一點時間好好考慮一下。
她還想告訴他,其實她並不恨他,也不討厭他,她只是很難開口告訴他,她早已原諒他了。然而在機場等待着她的,卻是一場空難。
爆炸的火球在剎那間凍結了她的血液,讓她措手不及地跌坐在地上,耳邊只聽得見嗡嗡作響的嘈雜聲,還有心破碎的聲音……
圓夢
「媽咪……」
「啊——」
闌歆恩驀地睜大圖眸,自遙遠的夢境裡甦醒過來,她被一身的冷汗浸得打了一個冷顫,無神失焦的雙眸直視着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房內擺設。
「小棼?」她顫着聲。
她不敢叫得太大聲,怕一旦叫得太大聲,就會發覺自己現在的置身之處才是真正的夢境。
她看見飛機失事,她知道他們搭上那班死亡飛機;她明明知道會出事的,但是她到了最後才想了起來。可已經來不及了,她還來不及通知他們,他們便搭上那一班飛機了。
「媽咪,你怎麼了?流了這麼多汗?」鍾離棼取來一張面紙,輕柔地為她擦拭覆滿額際的冷汗和滑落耳腮的淚水。「是不是做了惡夢?」
「惡夢?」闌歆恩瞪大眼,話語中是說不出的悚懼和不肯定。
她做了惡夢?到底哪邊才是惡夢?是這裡還是剛才?她快要搞不清楚了。
「怎麼了?」低柔而性感的嗓音突地竄人其中。
闌歆恩小心翼翼地抬眼盯着在她身旁高大英挺的男人。
「溟潔?」她不太確定到底是不是他。
她很想要抬手觸摸他的臉,但是又怕一碰觸到他,他就會像是泡沫一樣消失不見。
她怕極了那種感覺!
「你做了什麼惡夢,把你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嚇成這樣?」鍾離溟潔笑着,輕柔地把她摟進懷裡。
闌歆恩聽着他的心跳,感覺他溫熱的身體逐漸暖和了她向來體溫偏低的面頰、雙手和胸口,感覺他均勻的心跳慢慢地撫平了她深深的恐懼,她的心終於慢慢地安定了下來。「我夢見飛機失事,我卻阻止不了。」
還好只是夢、還好只是夢。
「你……」鍾離溟潔突地放聲大笑。
「怎、怎麼了?」她說錯話了嗎?
鍾離溟潔笑出眼淚來,然眼角、唇角卻是一種訴不盡的滿足。
「到底怎麼了?」
闌歆恩總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怪怪的,但是她剛睡醒,還不夠清醒,她搞不清楚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你睡迷糊了嗎?那個時候——
* * *
「不——」
悽厲尖銳的聲音劃破天際,在煩擾喧囂的機場裡依舊引人側目。
怎麼會這樣?
她不想這樣的、她從來就不願這樣,而她卻一手導演了這一場戲。
為什麼她就是無法坦然,為什麼她就是無法面對自己的感情?明知道只要自己一伸出手就可以拉住他,只要她願意叫他的名字,他就會走到她的身邊,她為何就是伸不了手、喊不出聲?
為什麼要眼睜睜地看着天人永隔的戲碼在她眼前上演?
這種陳腔濫調的灑狗血劇情何以如此殘忍地落在她的身上?她不過是說不出口罷了,犯得着這樣對待她嗎?
雖然她從來沒有說出口,但是不代表她不愛他,只要他能夠與她在這同一片天空底下生活,她就心滿意足了,為什麼老天卻連這樣微小的幸福都不賜給她?
那個她從未給過好臉色的兒子,她不是不愛他,她只是心虛;她沒有親手帶領他看這個世界,所以她愧疚地不敢讓他知道她的身份。
給她一次機會,讓她重新來過;給她一點彌補的機會,不要讓她什麼都沒做就得抱着憾恨過這一輩子……她不要這種生活,把她的愛人和兒子還給她!
「把他們還給我,我可以什麼都不要……」
真的嗎?
闌歆恩自雙掌間猛地抬頭,卻只見到遠方的機場是一片火海,充斥在她耳邊的只有刺耳的笛嗚聲和雜亂的腳步聲。
明明沒有半個人駐足在她的身旁,為何她卻聽到了極為熟悉的聲音?
你真的想要讓一切重新來過嗎?
「是誰?」她喃喃自語着。
她是不是瘋了?為什麼她的身旁空無一人,她卻聽到有人在喚她?
瘋了也好,讓她把一切都給忘了,說不定她還會好過一點……
你現在到底是想要忘掉一切,還是讓一切重新來過?
萬念俱灰的闌歆恩杏眸里盈滿淚水,傻愣愣地看着遠方,傻愣愣地感覺着空洞的心跳,淚水無聲地沿着滿是淚痕的臉頰再次滑落。
「如果可以,我想要讓一切重來,我想要改變結局……」
這聲音的主人是神也好、是魔也罷,或者是她的幻覺也無所謂,只要能讓她回到足以改變結果的分岔點,她可以付出一切的代價。
因為你希望那個人活着?
「嗯……」
那你是愛那個人羅?
「只可惜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他……」這會是她這輩子最為憾恨的一件事。
那就如你的願了!
闌歆恩沉重地合上蓄滿淚水的眸,任由淚水洗滌着她的臉,努力地等待那一道聲音指引她回到從前。
不一會兒,她感覺到有人在碰觸她的身體,有一雙有力的臂膀拉起她,有一個寬闊結實的胸膛讓她依偎着;她想睜開眼睛卻沒有半點力氣,只能任由那人緊擁住她。
「歆恩,我們回家吧!」
闌歆恩倏地睜開雙眼,瞠圓的水眸直睇着放大在她眼前的笑臉……
真的是他?她真的回到分岔點上了嗎?
「媽咪,我和爹地都聽到了哦!」鍾離棼旋即從一旁跳了出來,笑起來的樣子就跟他爹地一模一樣。
闌歆恩錯愕不已,一時之間無法理解,只是睜大眼睛,任由淚水大串大串地滴落。
「對不起!」父子倆不約而同地喊着,鍾離溟潔連忙解釋,「我們根本就沒有坐上飛機,因為小棼一直吵着要找你,所以我先繞到公司去。發現你不在公司之後,原本想死心回英國的,哪知道一到外頭的路上,就聽到有人說飛機失事,我帶着小棼趕緊跑過來看,正好看到你……」
闌歆恩傻愣地斂下眼,再緩緩地睜大眼,顫聲問道:「那剛才的聲音?」
「是我的聲音。」應該是很抱歉的,但是他卻忍不住笑了。「我真的沒有想到你是那麼愛我。」
他說着,笑得很柔。
「原來如此!」她應該要生氣的、應該要惱羞成怒的,但是淚水卻止不了,身體更是虛脫得使不出一絲力量,只好任他把她抱在懷裡,聽着他的心跳聲安撫她幾乎遣散的心神。「只要你們沒事就好。」
她的一切他都看見了,她再彆扭下去也沒有意義。她現在只想要緊緊地抱住他、抱住兒子,用她的雙手包圍住這一份理該屬於她的幸福。
* * *
「想起來了嗎?」鍾離溟潔在她的唇上偷了一個香吻。
闌歆恩在恍惚之際,慢慢地抓回自個兒散亂的心智,慢慢地明白原來她之前的幻境,真的只是一場夢,只是在暗示她,千萬別再彆扭,千萬別再把唾手可得的幸福再往外推。
肉麻的話,她說不出口,但是她可以回報一個熱情的吻。
鍾離溟潔有些受寵若驚,卻仍是極享受她的吻,享受着她如往日一般羞澀卻又勾魂的挑誘。
「你們不會又把我給忘了吧?」鍾離棼十分不悅地偏着頭,瞪着正沉浸在熱情中的父母,很不識相地當起程咬金來。
「待會兒再說。」難得歆恩這麼主動,他怎能錯過這種機會?
「我不管啦,你們自己說好要帶我出去玩的,怎麼讓媽咪在這裡睡午覺之後,你們又把我給忘了?」鍾離棼火大地吼着,見他倆沒打算要理他,更是不甘寂寞地竄人兩人之中,硬是要阻止他倆繼續親熱下去。
孰知他就這麼的被扔出門外。
不會吧?鍾離棼瞪着門,不禁放聲叫囂:「我告訴你們,你們最好開門,要不然我要離家出走了!」
這是他唯一的伎倆,儘管爹地不上當,但是媽咪總要有點反應吧?
遺憾的是,他等了好久好久,卻只聽到幾聲模糊、卻又教他臉紅心跳的細碎聲,氣得他直跳腳。
真以為他不敢離家出走嗎?他們會後悔的,一定會後悔的!
他就知道他們一定不愛他,他的出生根本是不受到祝福。他不過是爹地和媽咪貪歡之後用來談判的籌碼,他只是一顆被利用的受精卵,他們根本就不是真心想要他的,嗚嗚!
他抹去幾欲奪眶而出的淚水,恨恨地走下樓;算了,他們不要他,他就不信這世界上沒有半個人要他。
鍾離棼提起行李,在客廳里留下一張紙條,瀟灑地推門離開。
* * *
走着走着,老天卻開始下起雨來,鍾離棼不禁瞪着被公害污染成暗灰色的天空,開始憤恨這個世界。
決定了,他不只要離家出走,他還要當壞孩子,他一定要讓他們後悔!
鍾離棼愈走愈快,硬是忍耐着不讓眼眶中的淚水窩囊地掉落,心裡更是打定主意,決定了自己未來最大的志向——當壞人!
他要讓他們傷心、讓他們難過、讓他們後悔!
「弟弟,要不要雨傘?」
鍾離棼感覺陰影壓頂,不悅地抬眼瞪着對方,剎那間眼睛發直。
「你要去哪裡,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女孩有着纖細的臉龐和清秀的五官。
他連忙抹乾眼中的淚水,撥着早已經被雨水淋濕的頭髮,勾起一抹紳士的笑。「請問你要去哪裡呢?讓我送你回去。」
女孩笑着,指着他剛才才走過的路。「我住上面。」
「真巧,我也是耶!」
「真的?」
「嗯,那我們走吧!」鍾離棼二話不說的帶領着她往回走。
壞人?志向?
等他失戀之後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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