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當人的求生欲望足夠強烈時,是真的能夠創造奇蹟的!
就比如我,堂堂正正地走進了地府,沒想到還不到一個月,竟也能正大光明地走了出來。
那天,我正在滾燙的油鍋里 「洗澡」(這在地府可算不上什麼享受,簡直就是煎熬),一個地府的小廝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他滿臉不耐煩,一把揪住我的頭髮,嘴裡罵罵咧咧地嚷道:「鳥巨人,閻王找你!」
我這個被他叫做 「鳥巨人」 的倒霉蛋,挺直了身子,從油鍋里猛地跳了出來。
我舒展了一下被束縛許久的身體,伸了伸懶腰,又撅了撅屁股。
你還別說,本來這油鍋挺大,能容下二十幾個人呢,可自我來了之後,這兒就成了我一個人的 「專屬澡堂」,但即便如此,我在裡面連胳膊腿兒都伸不直,憋屈得很。
我邁着還算矯健的步伐(儘管身上還掛着鎖鏈,行動有些不便)走出了冥界。
我心裡想着,要是能把這身上的鎖鏈取下來,我肯定能跑得像風一樣快。
出了冥界,天兵不由分說地又將鐵鏈捆綁在東山之上,把我牢牢地固定在那兒,讓我動彈不得。
可我呢,心裡卻莫名地高興,還喜氣洋洋地朝着天兵拋了個媚眼。哼,老娘我重生啦!怎麼說也得高興高興呀!
不過,這還真得好好感謝后羿那小子!當初幸好沒聽他們的去殺他!
后羿射死了我那九個姐姐後,天庭那幫人怕唯一的兒子 —— 太陽神也被射死,沒辦法,只好把我這個冒牌貨領出來湊數。
哈哈…… 我開心地將陽光均勻地灑在地面上。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只見地面上慢慢長出了嫩綠的莊稼,之前降雨後的水分在陽光的照耀下蒸發不完,又重新聚集起來,漸漸地形成了江河湖泊。
百姓們興高采烈地在人間耕種勞作,日子似乎又有了盼頭。甚至有些人還特意給我修建了神廟,用來感謝我的陽光普照。
我看着凡間這一片歡喜的景象,綠油油的莊稼、蔚藍的大海,心裡別提多歡快了!
但在這開心之餘,我又想起了仍然待在二十一世紀的老爸老媽。
爸媽,你們相信嗎?你們的女兒現在其實就是太陽啊!
雖然相隔甚遠,但我依然可以日夜陪伴着你們,與你們同在啊!我驕傲地望着西方,在心裡默默地祈禱着。
如今,我心裡最放心不下的,就只剩下夸父了!
正當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無法自拔時,突然,我遠遠地望見,自西南方向,有一個人影,正在一步一步緩慢地移動着!
他的速度不算快,但是每一步都走得很堅定,從未停歇。
難道是…… 夸父?
我的靈魂猛地一陣震顫,猛然間想起了小學時學過的一篇課文。
那篇課文里,的確有一個名叫夸父的笨蛋,他堅持不懈地追逐太陽,直到最後精疲力竭,倒地身亡。
我連忙向着西南方向使勁眺望,他的身形在遠處緩慢地跳躍着,遠遠望去,就好像一個騎着白馬的王子,隨着白馬奔跑的節奏,穩步前行。
是他!肯定是他!
這個大笨蛋!他難道還要再死一次嗎?
我心急如焚,竭盡全力地大喊,想要阻止他,可喉嚨卻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怎麼也發不出聲。
我這才想起,在冥界的煉獄裡,我的身體因為燙灼珠的保護,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害。
但我的喉嚨卻被刀刺穿了,從那以後,我就再也發不出聲音了。
我發瘋一般地號叫着,儘管只能發出一些微弱的、不成調的聲音,但我還是拼命地喊叫着,同時用力拉扯着身上的鐵鏈。
鐵鏈的兩端緊緊地系在東山腳下,而中間那部分,深深地陷進了我的皮肉里,生生地穿過我的兩個鎖骨。
那鑽心的疼痛順着鎖骨直接刺激着我的大腦,讓我痛不欲生。
你走吧…… 我永遠在東方,你永遠站在西南方,我們本可以遠遠地相望相戀。
為什麼你非要拼命走上一條死路呢!我在心裡瘋狂地吼叫着,即使我知道他根本聽不見。
淚水不受控制地順着臉頰滑落,可在這熾熱的陽光下,卻瞬間蒸發乾淨,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我絕望地望着自己心愛的人一步步奔向自己,此刻的我,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夸父終於是支撐不住了,跌倒在了太行山上。
當他的身軀將要重重地砸向地面時,他竟用那瘦弱的胳膊支撐着,頑強地爬了起來。
我看着他,他的動作是那麼笨拙,卻又那麼堅定地向前移動着。
我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的身軀此時像一隻艱難爬行的蛤蟆,可我卻一點也不覺得醜陋,我的眼裡只有心疼。
我只是流着淚大聲地叫着,直到喉嚨冒煙,再也叫不出任何聲音。
夸父爬過的地方,留下了兩道鮮明的血痕,那兩道血痕,在陽光下竟比我的光芒還要刺眼,灼痛了我的心。
我從原本默默流淚逐漸轉為放聲號啕大哭,不一會兒,眼前就模糊一片,眼淚不停地流,蒸發得再快,也怎麼都蒸發不完。
隔着眼淚氤氳出來的水霧,我看見夸父終於停在了我的眼前,不再移動。
而他的臉,分明是朝着我的方向,臉上帶着欣慰的笑容,那笑容比在仙池邊最後一次的笑容更加燦爛,卻也更加讓我痛心。
我瘋狂地搖晃着身子,試圖將身上的鐵索掙斷。身下的地面開始劇烈地顫動起來,整個東山都在我的掙紮下顫動着,最後竟被我拔地而起。
我挺着鎖鏈,一步一步艱難地向夸父走去。東山墜在鎖鏈的終端,劇烈地擺動着,就像我此刻劇烈的心跳。
我掙扎着,終於走到了夸父的面前。
只聽 「啪」 的一聲,我的兩根鎖骨同時斷裂,一陣劇痛襲來,讓我幾乎失去了意識。
整個東山帶着我的鎖骨一起,向着地面墜落下去。
血腥味慢慢地蔓延至我的腦海,大腦開始變得麻痹,我只聽到東山落地時那震耳欲聾的 「轟隆」 聲傳入耳朵里,緊接着,我的身體也跟着無力地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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